日出東方,大漠天邊的晨輝把沙地映得一片金色。
前路,一名身材清瘦的男子拼命施展輕功,腳下步伐急促,衣服卻顯短小,輕功姿態看上去有些滑稽。而他身后,則跟著一位黑衣斗笠的青年,背上長刀,步伐看似不緊不慢,卻始終與前者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無論清瘦男子如何加快,黑衣人始終如影隨形。
這清瘦男子正是劍客肖凌。昨日,他被展鵬飛擒下茍活性命,如今只能給人帶路。他身上穿的衣物,是從死去同伴黑三身上扒來的暗器裝,舉止狼狽。背后的那位黑衣青年,則是展鵬飛。
行至中午,天際遠遠顯出高聳的黃土城墻。展鵬飛鷹眼銳利,早已看清城門樓上赫然鐫刻著三個大字:蒼狼堡。
若說是“堡”,實則已是一座關外雄城。外堡如同外城,街道縱橫,商鋪林立。再穿過內城門,方是真正的蒼狼堡內堡所在。內外之間分工涇渭分明:內堡清貴,供奉著各路高人;外堡則做黑手的外圍,殺戮、販賣、掠奪,全由他們去做。
展鵬飛暗自心驚。
城門兩側的守衛,正是當日夜襲青原部的裝束與氣勢。對尋常人而言,他們已經是久經訓練的強敵;而這,還只是外堡的護衛。內堡若真如肖凌所言“高手如云,上萬護衛”,那蒼狼堡的勢力,比他想象的還要龐大。
兩人混在進城的胡漢商旅中進入城中。城內一派繁華,街道兩側酒樓茶肆林立,旗幡招展,小二扯著嗓子吆喝。街邊攤販兜售草原毛皮、胡餅、藥材,叫賣聲此起彼伏。人群中漢人、胡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展鵬飛心頭一陣恍惚。
自幼長在草原,這是他第一次真正踏入“城池”。這一方花花世界的繁華,刺得他眼睛生疼。可下一瞬,他便狠狠咬牙,心中低聲斥責自己:“展鵬飛啊展鵬飛!你身負血海深仇,怎能被眼前浮華迷了心志?”
他手中黑刀微微一壓,刀鞘頂在肖凌腰間,冷聲喝道:“帶路,別耍花樣。”
肖凌硬擠笑容,帶著他在街頭七拐八繞,逐漸走到一條人跡稀少的小巷。
展鵬飛腳步一頓,眼神一寒。刀鞘的力度更深,抵得肖凌腰骨生疼:“快帶我去找你們管事的!”
肖凌硬著頭皮道:“啊?大俠,不是說去取我家銀子嗎?怎的要去堡主府?”
展鵬飛冷笑:“少來。你那點心思以為能瞞得過我?你口口聲聲說取銀子,怕不是想把我引進你們賊窩,好借機請人圍攻?休想!”
話音未落,他猛然一腳踢出,肖凌腰骨脆響,慘叫一聲倒地,瞬間動彈不得。
“嗖嗖嗖!”
無數羽箭破空而來,瞬息將小巷罩住。展鵬飛早已感知埋伏,黑刀猛然旋轉,刀氣卷出罡氣,竟在身周凝成一圈圓幕,將箭矢盡數崩落。火花四濺,箭矢紛紛折斷墜地。
巷外忽然傳來一聲渾厚的喝止:“住手!退下!”
黑壓壓的伏兵齊齊收弓,緩緩后退。人群分開,一名威武男子大步而來。
他國字臉,山羊胡,發髻束得整齊,身披寬袍,氣度威然。其身后,還跟著六人,男女皆有,形態各異,氣息深沉,顯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展鵬飛心中一凜。
來者,正是它外堡的頭,蒼狼堡副堡主沈玉季。
沈玉季望著展鵬飛,緩緩開口,聲音中透著幾分撫慰:“少俠好高本領,年紀輕輕便有此造詣,當真前程似錦。何苦走上不死不休之路?青原部的事,確是我蒼狼堡之過。都是那巴圖爾挑唆,才傷了和氣。我已重罰過他,以示誠意。”
他揮了揮手,侍從抬出一副擔架。擔架上,是奄奄一息的巴圖爾,另一邊,數個沉重的木箱被同時放到地上。
展鵬飛目光冷冷,未言。
沈玉季指著巴圖爾,語氣鎮定:“此人已受我責罰,交由少俠處置。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巴圖爾臉色慘白,卻依舊仰頭冷笑:“姓沈的,有本事你親手殺我!死也不死在這青原小子的刀下!”
展鵬飛眼神微動,心中暗罵:“呸!這廝還算條漢子。”
沈玉季卻不理會,只是拍了拍手。侍從隨即掀開木箱,箱中白銀閃爍,布匹疊放整齊,在夕陽下熠熠生光。
“此外,我奉上白銀千兩、布匹百匹,以補償你們青原部之損。將來若有重建之需,我蒼狼堡也愿出手相助。我沈某是真心想與少俠交好。”
話音剛落,展鵬飛忽然厲聲喝道:“呸!血海深仇,豈是你三言兩語能抵!老賊,拿命來!”
沈玉季身旁一名精壯男子勃然大怒,喝聲如雷:“小子,大言不慚!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只見他周身肌肉鼓脹,氣血沖頂,雙側太陽穴隆起,分明是練橫練功夫的鐵布衫高手。
展鵬飛雙目如電,沉聲道:“少來虛偽!自你們出現之刻,便已運轉真氣、握緊兵器。你們口口聲聲言和,實則隨時準備偷襲!當我瞎子么?”
那幾名高手臉色同時一變,眼中閃過一絲震驚。
“這小子……竟能看透我們真氣運行!”
言語未落,刀光乍起!
幾乎是同一時間,蒼狼堡六大高手同時出手。暗器破空,劍影如蛇,刀光交織,掌風呼嘯。小巷頓時化為殺機的漩渦。
展鵬飛腳下一踏,身影凌空而起,一腳竟踏在鐵布衫壯漢頭頂。壯漢怒吼著奮力頂起,卻被壓得雙膝一沉。展鵬飛借力而躍,一招橫掃千軍,將漫天暗器盡數震落。火星飛濺,叮叮作響。
落地瞬間,一道劍影猶如毒蛇纏來,直刺要害。展鵬飛身形急轉,一招顛倒乾坤,“當”的一聲,長劍崩斷,鮮血飛濺,劍客慘叫倒地。
接連幾個縱身,火光交織,他連斬三人,血光在黃土街巷中噴灑。
余下三人,唯有沈玉季仍負手而立,臉色沉穩;鐵布衫壯漢雙拳一握,身軀如鐵塔般逼近;還有一名西域女子,腰肢扭轉,身法妖嬈,周身散發媚功的詭異氣息。
夕陽余暉下,人影拉長,殺機彌漫。街巷兩側的護衛早已退散,空氣中只有緊張的呼吸聲與血腥味。
一場真正的死戰,即將在蒼狼堡外堡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