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的整個魂體,開始化作點(diǎn)點(diǎn)白色的光芒,如同螢火蟲一般,緩緩地飄起,然后被那截青柳枝吸引,全部匯入了柳枝的頂端。
我看到,青翠的柳枝上,仿佛開出了一朵無形的花。
與此同時,法壇上的那三炷引魂香,燃燒的速度突然加快,三縷青煙裊裊升起,在半空中匯聚成一股,朝著店鋪的屋頂飄去,然后穿透了天花板,消失不見。
我知道,那是引魂香在為她指引去往陰間的路。
做完這一切,我才徹底松了一口氣,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我伸手,將那把繪魂傘緩緩地合攏。
“唰。”
傘合上的那一刻,傘面上那雙睜開的眼睛,也重新閉上了,最后徹底消失不見,只留下一片空白的傘面。
我拿起這把傘,入手的感覺已經(jīng)完全不同了。
之前,它充滿了陰冷和怨氣。而現(xiàn)在,它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油紙傘,再也感覺不到任何屬于魂魄的氣息。
一段因果,總算是徹底了結(jié)了。
我撤去了三才鎖魂陣,那三把作為陣眼的繪魂傘也恢復(fù)了平靜。外面的那些怨氣和那個銅錢黑影,似乎也因?yàn)槭チ诵≠辉箽獾囊齽樱瑵u漸地平息了下去,重新縮回了各自的封印和器物之中。
整個店里,恢復(fù)了之前的寂靜。
我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后背的衣服早就被冷汗浸透了,黏糊糊地貼在身上,難受得要命。
但我的心里,卻是前所未有的輕松。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我的左眼。
那股自從老李的案子開始,就一直斷斷續(xù)續(xù)折磨著我的刺痛感,在小倩魂魄離去的那一刻,就徹底消失了。
我開啟左眼看了看,視野一片清明,再也沒有那種灼燒和不適的感覺。
天道的懲罰,因?yàn)槲伊私Y(jié)了這段因果,暫時退去了。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像是搬掉了一座壓在心頭的大山。
看來爺爺說得沒錯,我們這一脈,雖然做的的陰間的生意,但求的,卻是一個“善果”。有因,必有果。種下什么因,就得去了結(jié)什么果。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我休息了好一會兒,才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把法壇給收拾干凈。
那碗無根水,在洗滌完怨氣之后,已經(jīng)變得渾濁不堪,我把它倒在了外面的下水道里。那截承載了魂魄的柳枝,也不能留,我用火將它燒成了灰燼。
做完這一切,天已經(jīng)快亮了。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里屋,倒在床上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醒來之后,我感覺整個人都神清氣爽。雖然身體還有些疲憊,但精神上卻好得不得了。
我正準(zhǔn)備出門找點(diǎn)東西吃,黎隊(duì)卻又來了。
這一次,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身邊還跟著那個年輕的警察小劉。
“白楓。”黎隊(duì)看著我,表情有些復(fù)雜。
“黎隊(duì)長,這次又有什么事?”我問道,“難道沈大姐的案子,又有什么新發(fā)現(xiàn)了?”
“那倒沒有。”黎隊(duì)搖了搖頭,他讓小劉在門口等著,自己走了進(jìn)來。
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個信封,放在了我的柜臺上。
“這是什么?”我有些奇怪。
“李大成托我轉(zhuǎn)交給你的。”黎隊(duì)說道,“他說,謝謝你。也對不起。”
我打開信封,里面是我之前留在他家的那十萬塊錢,一分沒少。
“他都想起來了?”我問道。
“想起來一部分。”黎隊(duì)嘆了口氣,“他說,他腦子里總有些模模糊糊的片段,夢里總看到他老婆在殺人,在分尸。他很痛苦,也很害怕。他雖然記不清自己做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肯定做了很可怕的事情。”
我沉默了。
“他今天早上已經(jīng)辦了出院手續(xù),把房子賣了,準(zhǔn)備離開這個城市,回老家去了。”黎隊(duì)說道,“他說,這里是他的傷心地,他不想再待下去了。”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樣也好,離開這里,對他來說,也許是一種解脫。
“沈大姐的案子……”我還是問了一句。
“會繼續(xù)查下去。”黎隊(duì)看著我,眼神很堅定,“雖然現(xiàn)在所有的證據(jù)都斷了,但我們不會放棄。總有一天,我們會找到證據(jù),讓真正的兇手,承擔(dān)他該承擔(dān)的責(zé)任。”
我知道,他口中的“兇手”,指的還是李大成。
在他看來,鬼神之說終究是虛無縹緲的,他更愿意相信,是李大成因?yàn)槟承┰颍袷С#瑲⒑α肃従印?/p>
我沒有再跟他爭辯什么。
有些事,沒必要說得太清楚。
黎隊(duì)把錢送到,也沒有多留,很快就帶著小劉離開了。
我看著桌上的那十萬塊錢,心里有些感慨。
老李的因果,算是徹底了了。沈大姐的死,雖然跟我有關(guān),但隨著老李的離開和警方的定性,這段因果對我造成的影響,也降到了最低。
我總算是從這個大麻煩里,徹底脫身了。
我把錢收好,伸了個懶腰,感覺渾身都輕松了。
店里恢復(fù)了平靜,接下來的日子,應(yīng)該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然而,我這個念頭,才剛升起來沒兩天,新的麻煩,就自己找上了門。
那天下午,我正坐在店里打瞌睡,一個怯生生的小身影,出現(xiàn)在了我的店門口。
那是一個看起來只有七八歲的小女孩。
她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連衣裙,懷里緊緊地抱著一個破舊的布娃娃,站在門口,猶豫著,不敢進(jìn)來。
我睜開眼,有些奇怪地看著門口的那個小女孩。
她長得很瘦小,臉色也有些蒼白,是一種不太健康的白。一雙大大的眼睛,怯生生地看著我店里,眼神里充滿了好奇,又帶著一絲害怕。
在她懷里,那個布娃娃已經(jīng)很舊了,身上還有縫補(bǔ)過的痕跡,但被她抱得很緊,看得出來是她很珍視的東西。
我開啟左眼,朝她看了一眼,心里頓時“咯噔”一下。
這個小女孩的身上,縈繞著一股很濃重的病氣。那股灰敗的氣息,幾乎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就像風(fēng)中殘燭一樣,生命之火隨時都可能熄滅。
而在她身上,除了這股濃重的病氣之外,我還看到了另一個東西。
一個非常微弱的,半透明的老者殘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