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山林終于滿意了。

他看了看桌上那分量十足的特產(chǎn)，又看了看虎志的臉，心里有了底。

“既然虎志兄弟你都這么說了，我肯定得盡心盡力。”

“這樣吧，全勝，你是通信兵出身，我給你問了問，郵電局正好有個空缺，專業(yè)對口，你看怎么樣？”

王全勝心念電轉(zhuǎn)。

在八十年代初，郵電局絕對是鐵飯碗里的金飯碗，工作體面又穩(wěn)定。

但他的眼光，早已越過了這個時代。

他清楚地知道，郵電分離之后，這個單位的黃金時代也就過去了。

更重要的是，那里按部就班，根本沒有他施展拳腳，撬動未來的空間。

“熊主任，郵電局當(dāng)然是天大的好單位。就是我這人手腳勤快，在部隊也愛琢磨事，就想著有沒有更能發(fā)揮我長處的地方，能多為縣里做點貢獻(xiàn)？”

這話術(shù)，滴水不漏。

熊山林聽了，心里對王全勝的評價又高了一層。

這小子不僅出手大方，會說話，還有一股子上進(jìn)心。

他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嗯……要說別的單位嘛，倒也不是沒有。水電局，前段時間也跟我要過人。”

虎志在一旁聽著，差點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我呸！

水電局福利比郵電局還好，你不早說！

非得藏著掖著，等人家求到你頭上了，再像天大的恩賜一樣拿出來，好讓全勝多欠你一份人情！

王全勝的心臟卻猛地一跳！

水電局！

別人不知道，他可太清楚了！

這可是真正的金疙瘩！

現(xiàn)在不起眼，但用不了多少年，電老虎的威名就會響徹全國。

更別提以后劃歸國家電網(wǎng)，那福利待遇，簡直是坐著火箭往上躥！

權(quán)力大，油水足，人脈廣，這才是他需要的舞臺！

他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朝著熊山林深深地鞠了一躬。

“熊主任！就去水電局！這事兒真是太感謝您了！您就是我的貴人！以后但凡有任何用得著我王全勝的地方，您一句話的事！”

王全勝姿態(tài)放得極低，話也說得極其漂亮。

讓熊山林那點被虎志頂撞出來的憋悶，瞬間煙消云散。

“哎，你這孩子，太客氣了！快坐，快坐！”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著那杯已經(jīng)不怎么熱的茶，又開始了他的長篇大論。

他滔滔不絕地細(xì)數(shù)著水電局的種種好處，從福利分房的可能性，講到逢年過節(jié)發(fā)的米面油。

唾沫星子橫飛，就是絕口不提辦手續(xù)。

王全勝心里跟明鏡似的。

這是在加碼，是在反復(fù)提醒他，這份人情有多重，多金貴。

“主任您提點的，我都記在心里！您放心，等我安頓下來，逢年過節(jié)，我第一個就是來您家拜訪！絕不敢忘了您這位大恩人！”

這話一出，等于又上了一道保險。

旁邊的虎志，白眼幾乎要翻到后腦勺去。

他心里把熊山林這個堂哥罵了個狗血淋頭。

真不是東西！

一個鐵飯碗的工作，政策上本就該有的待遇，硬是讓你給玩出花了！

非得把人家的油水榨干，把人情做成一輩子都還不完的債！

格局都讓狗吃了！

虎志覺得跟這號人坐一個屋里，自己都跟著掉價。

熊山林卻壓根沒在意虎志那快要抽筋的表情。

既拿了實在的好處，又得了未來的承諾，這才叫滴水不漏。

他終于心滿意足，重重地一拍大腿。

“行！既然你這孩子這么有心，我也不能讓你失望！”

“這事兒，我給你拍板了！明天我就去把你的檔案調(diào)過來，手續(xù)給你辦得妥妥帖帖！”

王全勝心中一塊大石落地。

“等我正式上班，領(lǐng)了第一個月工資，我立馬就來拜謝您！”

他心里已經(jīng)盤算好了，下次來，不能再是這些土特產(chǎn)了。

得直接上一條大產(chǎn)，省得這位熊主任又找些由頭拉扯半天。

臨走前，王全勝腳步一頓。

“對了，熊主任，我老家是石水溝的，離你們熊家灣不遠(yuǎn)，我明天就回去了。您家里有沒有什么東西需要我給捎帶過去的？”

這一問，正撓在了熊山林的癢處。

他臉上立刻露出為難的神色。

在屋里轉(zhuǎn)了兩圈，手在柜子上一通亂摸。

“哎呀，你瞧我這記性！前兩天還想著給我爹捎一壺高粱酒回去，這會兒怎么就找不著了呢？”

虎志在旁邊看得差點氣笑了。

裝！

你再裝！

你家那酒就放在床底下，我上次來親眼看見的！

王全勝何等玲瓏心竅，立刻上前一步。

“主任，您別費心找了！這點小事哪能勞您大駕！”

“我明天路過鎮(zhèn)上，去供銷社給老爺子買一壺新的帶過去，保證是地道的高粱燒！”

熊山林嘴上卻還在假模假樣地推辭。

“哎喲！那怎么好意思？全勝，這可使不得！讓你破費了！”

虎志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猛地站起身。

“走了走了！再待下去天都黑了！”

他是一秒鐘都不想再看自己這位堂哥的丑惡嘴臉。

出了筒子樓，虎志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意。

“全勝，讓你看笑話了！我這個堂哥真給我丟人！”

“虎叔，您這說的是哪里話！”王全勝一臉的真誠。

“今天要是沒有您領(lǐng)路，我連熊主任的門都摸不著！這份情，我記一輩子！您才是我真正的大貴人！”

他又壓低了聲音。

“虎叔，您家里要不要我捎點什么？山里的野味雖然不值錢，但勝在新鮮。”

王全勝知道，對虎志這樣的人，送禮得講究分寸，太貴重了反而會讓他反感。

虎志果然豪爽地擺了擺手。

“你小子，心意我領(lǐng)了！帶啥東西，見外了不是！這樣，晚上別走了，上我家，讓你嫂子給你做頓好的！咱哥倆好好喝一杯！”

王全勝等的就是這句話，他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那敢情好！我正愁晚上沒地兒吃飯呢！虎叔，我可就上您家蹭飯去了，嫂子不嫌我煩吧？”

“哈哈哈！她敢！”

晚上，王全勝又抽空去找了王闕，把事情的經(jīng)過簡單一說，同樣也問了王闕需不需要給家里捎帶東西。

王闕比虎志要內(nèi)斂些，但眼里的高興藏不住。

他給王全勝透露了一個準(zhǔn)信。

“手續(xù)的事你別擔(dān)心，熊山林拿了好處，辦事不會拖沓。你下個月就能去水電局報到，正好還能趕上局里發(fā)年貨，過個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