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意林位于古劍宗駐地深處，乃是一處天然形成的奇異竹林。這里的每一根竹子都挺拔如劍，竹葉邊緣鋒利似刃，無風自動時，便會發出如同萬千劍器交擊的清脆鳴響，空氣中彌漫著無處不在的凌厲劍意。

林凡持著清虛長老特賜的玉牌，得以進入最外圍區域。

剛踏入林邊，一股無形的壓力便撲面而來！仿佛有無數柄看不見的小劍，刺向他的皮膚、經脈，甚至神識！

他悶哼一聲，連忙運轉靈力抵抗，同時凝神感悟。

這里的劍意雜亂無章，有的鋒銳無匹，有的厚重如山，有的迅疾如風，有的冰寒刺骨…它們相互交織、碰撞，形成一種混亂而強大的意志威壓，不斷沖擊著林凡的心神。

一個時辰，轉瞬即逝。

林凡盤膝坐在林邊，額頭布滿細汗，臉色微微發白。他并未領悟到什么具體的劍招或劍意，但那無盡的劍意沖刷，卻仿佛將他全身從里到外淬煉了一遍！意志變得更加堅韌，對痛苦的忍耐力更強，甚至連靈力的運轉都似乎順暢了一絲。

“這劍意林，果然名不虛傳…”林凡睜開眼，長出一口氣。雖然修為沒有提升，但他感覺自己的“根基”似乎被打磨得更加牢固了。對即將到來的問心路，也多了一份信心。

次日辰時，通過第一關的近五百名修士再次聚集在北面高臺下。

清虛長老依舊那副懶洋洋的樣子，指了指高臺后方那條蜿蜒向上、沒入云霧之中的古老石階。

“那就是問心路。”他打了個哈欠，“規矩昨天說過了，走完三分之一，就算過關。提醒你們一句，踏上去之后，能依靠的只有你們自己。堅持不住就原地坐下，自會傳送出來。開始吧。”

話音落下，早已迫不及待的眾修士立刻蜂擁而上，爭先恐后地踏上了那條看似普通的石階。

林凡混在人群中，不疾不徐地踏上了第一級臺階。

腳掌落下的瞬間，周遭景象陡然一變！

喧鬧的人聲消失了，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他一人和眼前無盡的石階。一股無形的壓力驟然降臨，并非作用于身體，而是直接作用于心神！

各種紛雜的念頭、幻象開始不由自主地在腦海中滋生：

有幼時家境貧寒、受人白眼的酸楚；有黑云山脈采藥遇險、瀕臨死亡的恐懼；有獲得小鼎、修煉有成的洋洋自得；有面對丹鼎閣追殺、亡命奔逃的惶恐；甚至有蘇婉兒含情脈脈的注視、周圍修士嘲諷的嘴臉、以及未來大道有成、萬眾敬仰的虛幻景象…

喜、怒、憂、思、悲、恐、驚…七情六欲被無限放大，如同潮水般沖擊著他的心神防線，誘使他沉淪，誘使他放棄。

這就是問心路！拷問本心，直面虛妄！

林凡早有準備，緊守靈臺清明，《基礎煉氣訣》緩緩運轉，腦海中觀想那尊黑色小鼎，以其亙古不變的沉穩意境，對抗著萬千雜念。

他的腳步堅定而緩慢，一步一步向上攀登。額角青筋凸起，汗水不斷滲出，但眼神卻始終清澈。

與他相比，其他人的狀況則各不相同。

不少人沒走幾步就面色變幻，或癡笑、或痛哭、或憤怒咆哮，最終癱軟在地，被一道白光傳送消失。

有些人能走出十幾級、幾十級，但速度越來越慢，最終也被幻境擊垮。

只有那些心志堅定之輩，才能不斷向上。

趙清遠走在最前面，他周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似乎有寶物護體，神色雖然凝重，但步伐還算穩健，顯然心志和準備都極為充分。

林凡不急不躁，保持著均勻的速度。他發現，每上一級臺階，壓力便增大一分，幻境也更加真實可怕。

他甚至“看”到父母病重垂危，呼喚他回家；“看”到周老和阿坤慘死在丹鼎閣手中；“看”到自己小鼎的秘密暴露，被無數修士追殺…

這些幻境直指他內心最深的恐懼和牽掛，幾次都讓他心神動搖，差點淪陷。

但他都咬牙挺了過來！憑借著遠超同齡人的磨難經歷和那小鼎觀想帶來的奇異鎮定，他一步步超越了越來越多的人。

不知走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是半天。前方的石階依舊看不到盡頭，隱沒在云霧中。

周圍的人已經稀少了很多。趙清遠依舊領先，他之后是寥寥數十人，個個都是心志堅毅之輩，修為也普遍在煉氣五六層以上。

林凡環顧四周，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也處在第一梯隊的中后位置！一個煉氣四層的五靈根，竟然在考驗心志的問心路上走到了這里！

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前方一個煉氣六層的壯碩少年回頭看了林凡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和不服，冷哼一聲，加快了腳步。

趙清遠也注意到了身后的林凡，眉頭微不可查地一皺。這個五靈根的廢物，怎么可能走到這里？難道清虛長老給他開了什么小灶？

他眼中閃過一絲陰霾，速度不減，暗中卻對不遠處另一個同樣來自趙家的弟子使了個眼色。

那名趙家弟子會意，故意放慢腳步，等到林凡接近時，忽然假裝體力不支，身體一個踉蹌，“哎呀”一聲，看似無意地向著林凡撞來！同時，他手中一枚不起眼的黑色珠子悄然滑落，滾向林凡腳邊！

那珠子一落地，瞬間化作一團無形的黑霧，無聲無息地籠罩向林凡！

“惑神珠！”林凡心中一凜！他在雜書上見過此物，能放大心魔，擾亂神識！在這問心路上使用，簡直是殺人不見血！

對方這是要讓他心神失守，考核失敗！

危急關頭，林凡來不及多想，一直緊握在手中的那枚“心”字玉牌被他下意識注入靈力！

嗡！

玉牌微不可查地一亮，一股清涼之意瞬間涌入林凡識海，將那侵襲而來的黑霧稍稍阻了一阻！

就這一阻的功夫，林凡眼中厲色一閃，非但沒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同時，一直觀想的黑色小鼎虛影在識海中猛然一震！

一股洪荒般古老、沉穩、破盡萬邪的意境陡然爆發！

那團黑霧如同遇到克星般，發出一聲無聲的尖嘯，瞬間消散大半！剩余的一絲反卷而回，撲向了那名始作俑者的趙家弟子！

那趙家弟子根本沒料到林凡不僅能抵擋，還能反擊！他正暗自得意，猝不及防被那絲反噬的惑神黑霧侵入識海！

“啊——！”他頓時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抱頭翻滾起來，眼中充滿了恐懼和幻象，顯然心神瞬間被自身手段攻破！

白光一閃，這名趙家弟子直接被傳送出了問心路，考核失敗！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前方的趙清遠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他沒想到林凡竟然有手段反制，還折了他一個手下！

林凡冷冷地瞥了一眼前方趙清遠的背影，沒有說什么，繼續邁步向上。經此一擾，他感覺自己的心神似乎更加凝練了幾分。

周圍的幾人將剛才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看向林凡的目光頓時變了，多了幾分忌憚。這散修，似乎不像表面那么簡單！

林凡不再理會他人，全心對抗問心路的壓力。

幻境越來越強，他甚至開始“看”到一些模糊的、不屬于他記憶的片段：滔天的洪水、破碎的宮殿、慘烈的大戰、還有一枚…碎裂的、染血的環形玉佩…

這些畫面一閃而逝，卻讓他心神巨震，差點從臺階上跌落！

他強行穩住心神，不再去深思那些莫名出現的畫面，只是緊守本心，一步步向上。

終于，在邁過某一級臺階后，周身壓力驟然一輕！幻象盡數消失！

他抬頭看去，只見前方出現了一小片平臺，平臺上已經站了二十幾人，趙清遠赫然在列。平臺后方，石階依舊向上延伸，沒入更深的云霧中。

這里，就是問心路三分之一的終點！

他，成功了！

平臺上的眾人看到林凡走上來，臉上都露出驚訝之色。一個五靈根煉氣四層，竟然真的走完了三分之一問心路？

趙清遠的臉色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林凡平靜地走到平臺角落，盤膝坐下，調息恢復。他能感覺到，經過問心路的錘煉，他的神識似乎壯大了一圈，更加凝實。

又過了許久，陸續又有十幾人艱難地走完了三分之一，登上了平臺。最終，通過第二關問心路的，只有不足四十人。

清虛長老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平臺上空。

他掃了一眼通過考核的眾人，目光在林凡身上略微停頓了一下，似乎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還不錯，剩下了三十八個。”他懶洋洋地道，“休息一晚，明日最后一場，擂臺戰。決出最終排名。”

說完，他便再次消失。

眾人各自休息，氣氛卻有些微妙。通過考核的喜悅被明日擂臺戰的緊張所取代，彼此打量間，已帶上了審視和競爭的味道。

趙清遠走到林凡面前，皮笑肉不笑地道：“林師弟真是深藏不露啊，問心路上都能逢兇化吉，為兄佩服。”

林凡睜開眼，淡淡道：“趙師兄過獎，僥幸而已。”

“但愿明日擂臺，林師弟還能有這般好運。”趙清遠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轉身離開。

林凡看著他的背影，眼神微冷。

明日擂臺，恐怕不會平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