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上課后的第二天就是周日,寶根原本準備睡個天荒地老的。
可誰知昨晚才鬧過笑話的楊興民居然把他給提溜了出門。
原來通過昨晚那件事,楊興民和謝欣月之間的那層膜消失得差不多了,兩人預備今天正式約會。
這年月首次正式約會的人都比較羞澀。
為了緩解尷尬,雙方家長一般會讓相親的人帶個弟弟妹妹在身邊。
理由就是帶弟弟妹妹出來遛著玩,小孩子天真無邪,往往能緩解大多數的尷尬。
謝欣月那邊估計還沒跟她家里說,而楊興民家里就他和他大爺,再說這種場合他也不好遛自家大爺,他大爺可比他更懂這些。
于是乎,楊興民在解衛軍的建議下盯上了寶根。
八歲的小屁孩,還是中隊長,還頗為知情識趣,那可不得帶上?
“我不去!”
寶根一邊掙扎一邊搖頭。
“你和謝姐姐玩,我一個人玩沒意思,到時候萬一老是打擾你們,你又該恨我了!”
嘿,小屁孩說的還挺有道理。
于是楊大爺出面去隔壁院把梅子同學借了過來。
寶根這才點頭——還是我大爺知情識趣。
梅子笑瞇瞇的對寶根比了個大拇指——不錯,還記得帶我一起去玩!
約會地點是北海公園。
考慮到有小孩跟著,所以兩大兩小是坐公交去的,其他人都還好,就是梅子可能有點暈車。
還在就幾站路。
四月是北海春正好的時候,恰逢周日,游人如織。
兩大兩小沿著海子邊上軋馬路。
原本有些暈車的小姑娘在吹過風后也活泛了起來,拉著寶根在前面一路飛跑,好像如果給她一雙翅膀,她能飛起來一樣。
楊興民和謝欣月軋馬路的速度很慢,也由著那兩個小的一路飛奔而去。
如今的京城雖然餓肚子的人多,但針對兒童的犯罪卻少得可憐。
這年頭出門外頭是沒有擺攤賣礦泉水的。
解渴靠的全是路邊的公用水龍頭。
重活一世的寶根比較講究,自己背了個鐵皮水壺。
小姑娘咕隆咕隆一氣喝,寶根晃了晃,才喝了八分之一不到,他也接口喝,梅子壓根沒在乎這點。
“啊~。”
梅子驚慌失措的跳到一邊,一輛單車呼嘯著從她身邊刮過。
單車上坐著一男一女,那騎車的男人還陰陽怪氣的笑著。
“幸虧她跳得快,要不然非讓她賠我主任的這輛新車不可!”
見寶根氣呼呼的從路邊挑了顆梨子大小的鵝卵石,梅子急忙攔住了他。
這要是砸到人,會出事的!
寶根恨恨的呸了一聲。
騎車的那人他認識。
這個死配角每次出場都是一個造型——京城第一軋鋼廠的廠服。
就是之前笑話過他們幾兄妹的那個家伙。
寶根知道對方的資料,袁商華,備料車間的工人。
梅子以為這件事只是一個小插曲,卻沒防備著寶根無意中引著她一路跟了上去。
姓袁的騎這么快,擺明是去前頭的游船碼頭。
游船碼頭距離他們不遠,快走了幾分鐘就到了。
寶根眼睛很尖,一眼便找到了袁某人騎的那輛單車。
這輛單車看上去有些新,鈴鐺也是好的,可那人就是不按。
簡易碼頭上沒有看見那人和他載的女人,看來是已經上船到了湖面。
寶根眼珠子一轉,捂住肚子就往茅廁方向跑。
“梅子你等等興民哥兩個,我去拉個屎。”
梅子看中了路邊的一個秋千,一邊蕩一邊回復寶根。
“你去吧,快去快回啊。”
寶根鉆進樹叢,一溜煙的來到了停車區的外邊。
停車區是用繩子圈出來的,北海這地方有些特別,所以管理員要收二分錢一輛車。
當然你也可以自己停外頭,丟了可不管。
說是這樣說,但管理員人不錯,會時不時的出來溜達一圈。
所以圈子外頭停的車仍然是圈子里的好幾倍。
姓袁的車不是自己的,所以忍痛花錢停在圈里,因為來得遲,是停在邊上的。
寶根看準管理員出去溜達的機會,樹叢里鉆到了圈里。
他先吃力的把姓袁的車往外推了幾步,然后把不遠處一輛車上的車座套子取下來戴在了袁某的車座上。
直到八十年代,人們都有在自家單車配車包套子的習慣。
都是自己動針線做的,算是很早的車飾之一。
一是為了保暖;二是為了好看;最重要的是一眼就能找到自己的車子。
管理員在外頭溜達一圈的速度很快,剛回到圈子就發現一輛戴著車座套子的“新車”進了圈。
他記憶不錯,記得圈里之前有過幾輛戴車套的,但這輛車的款式和新舊度對不上,所以肯定是新來的。
而且車邊上還站著一小孩。
“小孩,你家長呢?進圈停車是要收費的。”
那小孩兩眼看天,說出來的話可氣人了。
“消停點吧您,我哥的車你都敢收費?”
“我哥可是第一軋鋼廠的!袁商華,原料車間最不怕臟不怕累的,干了五年,上月轉了正,是正式職工!”
“我們那一片,我們全家親戚都捧著我哥呢!”
“剛才我哥說了,最看不起的就是你們這樣賺黑錢的!”
管理員被氣到了,頭頂剩的幾根毛都差點豎起來。
“好、好、好!你哥是好樣的!”
特么干了五年才轉正,還干的是最差的活計,也好意思說出口。
一個正式職工能被全家和鄰居們奉承著,說明這家人包括親戚在內、甚至是那一片的居民家庭都不行啊,根本沒能人。
——所以,我會怕這種貨色?
“去把你哥叫來!不識字么?違規停車罰款一塊!”
“我哥帶著我未來嫂子已經玩去了,哦,他說,要錢沒有,你要敢把車子扔出圈,我哥能把圈里所有車子的氣門芯給偷偷拔了。”
“行啊!還敢威脅公家人!”
管理員那個小孩也沒法撒氣,他二話不說,找出老粗的一根鐵鏈子來,看著像以前系游船的,把袁某的車給鎖得死死的。
同時還開了一張一塊錢的罰單貼在車把手上。
“你看不起誰呢?”
小屁孩鄙視的看了他一眼。
“我哥對我嫂子說,您要真給他貼罰單,沒貼滿車把手,他都看不起您。哦,我哥說,北海這邊管停車的,向來都是那啥,欺軟怕......軟的。大概就是這詞吧......,反正我也不懂。”
沒多久車把手上真被貼滿了罰單,看著跟萬國旗似的。
“你、你、你,我找我哥去,你可別害怕!”
那孩子一溜煙的跑了。
管理員冷哼一聲,大馬金刀的坐著開始喝茶。
“老子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