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算是徹底惹怒了宋爾雅。
她猛然站起身來,伸手將桌子掀翻,面上卻還是波瀾不驚。
“你個刁婦!你想要做什么!?”老太太被嚇了一大跳,指著她鼻子罵道。
宋爾雅冷笑一聲:“刁婦?同母親比起來,我還算得溫順呢,不過母親既然那么喜歡李家,就該讓李家人過來伺候,我日后是不可能在管了,就是不知道,沒了我,李家千金會不會如我這般伺候你呢?”
話音落下,她連個眼神都不屑留給老太太,徑直離開。
老太太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心中的怨氣越來越重,想想宋爾雅往日低眉順眼的作態,認定她不可能這般硬氣,朝著她的背影繼續咒罵:“你別以為這般威脅我,我就拿你沒辦法了,你不敬婆母,本來就不應該繼續就在陳家!”
“你等著——”
“等我兒回來,我一定讓她休了你。”
“你一個下堂婦,還是個村姑,我倒要看看,還有誰會要你!”
說到最后,她竟是將一些羞于啟齒的話都罵了出來,全然忘了自己如今是在京城,而非西北。
宋爾雅自是聽到了這些話,可她卻懶得計較。
既然陳明安已經動了另娶的心思,這陳家就不能再待了。
她必須盡快找一個落腳的地方才行。
宋爾雅調整好自己的心緒,想想思舟今日并沒有吃什么東西,索性在廚房做了份糕點,這才回了屋子。
月光皎潔,正映在思舟的身上。
思舟聽到動靜抬頭,見宋爾雅已然回來,立刻展露笑顏,小跑過來:“娘,你可是回來了,我都已經背好書了,明兒我們是不是能去買糕點了?”
“小饞鬼,難道娘做的點心就不好吃了?”宋爾雅笑著打趣,卻沒忘了將自己手里的糕點遞到他面前,道,“不過思舟這么用功,明兒娘一定帶你出去轉轉。”
“娘最好了。”
思舟本就沒吃飽,又溫了許久的書,如今自是餓了。
他吃了一塊糕點,看宋爾雅的眉宇間似有憂愁,這才開口問道:“娘,今日祖母說的那些話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爹爹不要我們了?”
這話讓宋爾雅頓了頓,眼底帶了幾分憂愁。
她并不在意陳明安的心里裝著其她人,要是真的為了陳家好,她也愿意自請下堂,可為了思舟,她不能容忍貶妻為妾。
只是要沒有陳明安,思舟的身世只怕是瞞不住。
因此,她心里也是感激陳明安的。
她輕笑一聲:“想來你爹也是有難處的,不過李家千金出身顯赫,父親也是你爹的上司,要是真的能將她娶進門,對你爹的仕途也是有好處。”
“那娘呢?”思舟問道,“娘就愿意將爹爹拱手讓人嗎?”
宋爾雅垂首。
她不知道。
她對陳明安的確事事上心,可更多的是出于感激,要是真的論起情意來,只怕也沒有什么。
她深吸一口氣,道:“愿不愿意有什么要緊,只要思舟在娘的身邊,娘就知足了。”
“好了,這可是大人的事兒,同你這個小孩有什么關系,你不要想太多,只管安心念書,娘是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思舟看著她眼中的水光,還是重重點頭。
自那之后又是三日,宋爾雅只照顧思舟,并不往老太太跟前去,倒是沒再聽到貶妻為妾的話,陳明安又是一連幾日沒有回來,倒是叫她樂得清閑。
偏偏,李家坐不住了。
李嫣兒不想坐以待斃,索性將陳明安想要‘貶妻為妾’的事兒大肆傳揚開來,又借著宋爾雅的名頭哭訴委屈,一來二去,眾人只以為這些話是宋爾雅傳出來的。
一傳十,十傳百,竟是連宮里都有所耳聞了。
御書房里燃著徐徐的安神香。
周宴珩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等從案牘中抬起頭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江夢璃帶著點心進門來。
他不覺皺了眉頭,語氣帶著幾分不快:“你怎么來了?”
“陛下,臣妾聽聞陛下這幾日為了國事操勞,特意做了些點心。”江夢璃看到他眼中的不耐煩,心涼了半截,卻還是端了端莊的笑,裝作無意道,“說起來,臣妾今兒聽了幾句閑話,不如說給陛下解解悶吧。”
周宴珩本就為了國事操勞,不愿意聽這些閑話,正準備出言打斷,江夢璃便再次開口:“事關陳夫人。”
“什么閑話?”周宴珩問道。
江夢璃眼中閃過了幾分狡黠:“外頭都說陳將軍想要貶妻為妾,陳夫人心中不平,便在外頭說陳將軍和自家婆母的壞話,如今鬧得人盡皆知,紛紛指責是陳夫人不守婦道在先,這才讓陳將軍動了貶妻為妾的念頭……”
她喋喋不休,言語間皆是宋爾雅的壞話。
周宴珩卻是不覺想起了那日賞菊宴,宋爾雅的逆來順受,那般順從卻還是不守婦道,那這天底下只怕是沒幾個守婦道的女子了。
只是當日她丟下自己,消失得無影無蹤,如今被貶妻為妾也是罪有應得。
他這般想著,可嘴上說的卻是另一個意思。
“朕還以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兒,原來不過是家長里短的小事,貴妃還是多把心思放在后宮吧。”
這話一出,江夢璃的臉色都變了。
她原以為讓周宴珩知道這些事情,或許就不會再惦記著宋爾雅了,沒想到卻是換來了一番訓斥。
她抿了抿唇,不敢再多言。
只是等她一走,周宴珩卻是再也沒了精力去看奏折,腦海里全都是宋爾雅揮之不去的身影。
翌日。
東方破曉,朝堂上莊重肅穆。
周宴珩在滿朝文武的身上掃視了一圈,最終落在了陳明安的身上,聲音低沉:“朕近來聽了些市井間的閑話,當朝官員竟然想要‘貶妻為妾’,實在是太過荒唐,這般言行失當,有損官聲的人,如何能做百姓的父母官?”
他雖沒有點明是陳明安,可滿朝文武心知肚明。
更有甚者,竟是當面偷笑。
陳明安聞得此話,臉色蒼白,不由得攥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