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塵在奧藏山上漫無目的地閑逛著。
仙家洞府,景致自然是極佳的,云海翻騰,奇松怪石,靈氣氤氳成霧,吸一口都感覺神清氣爽。
但逛了一會兒,逸塵那跳脫的性子就有點按捺不住了。
嗯……風景是不錯,看久了好像也就這樣?
他撓了撓頭,不如蒙德的果酒湖看著親切,也沒有璃月港的人間煙火氣熱鬧。
仙家清修之地,對他而言,似乎有些過于“安靜”了。
他繼續走著,不知不覺走到了一處較為僻靜的林地。
一株巨大的古松如同華蓋般矗立,樹下,一道身影正靜靜盤坐,正是申鶴。
逸塵停下腳步,沒有立刻上前打擾。
他歪著頭,看著師姐打坐時那近乎完美的側影和寧靜的神情,覺得還挺賞心悅目的。
然而,看著看著,逸塵微微皺起了眉頭。
一種極其細微的、讓他本能感到有些不舒服的氣息,正縈繞在申鶴的周身。
那氣息并非源于師姐本身,更像是……某種外來的、陰冷污穢的東西纏繞著她,與她清冷的氣質格格不入,帶著一種不祥與躁動。
“邪祟……?還是什么詛咒之類的玩意兒?”
逸塵瞇起了眼睛,低聲嘀咕了一句。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感覺到自己體內的血液似乎微微發熱,一種源自古老血脈深處的、對于清除“污穢”的本能渴望被觸動了一下。
指尖甚至有點發癢,有種想放點血試試效果的沖動。
但他很快按下了這個有點莽撞的念頭。
師姐還在修煉呢,貿然打擾不好,萬一嚇到她或者干擾了她怎么辦?
于是,逸塵決定先按兵不動,只是悄悄地、又靠近了幾步,想看得更仔細些,同時耐心等待申鶴自己從入定中醒來。
而隨著逸塵的靠近,那源自麒麟血脈的、對于邪穢之物的天然壓制力,無形中擴散開來。
正在打坐中的申鶴,原本正以內息和紅繩之力,全力壓制、對抗著體內那無時無刻不在蠢蠢欲動的孤辰煞氣。
這個過程并不輕松,如同在冰面上行走,需時刻凝神,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反噬。
可忽然間,她感覺到周身那一直如同附骨之疽般糾纏不休的煞氣,像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東西一樣,竟猛地瑟縮、退避了下去!
一股難以言喻的輕松與安寧感瞬間涌遍四肢百骸。
那是一種她從未體驗過的、從內而外的舒坦,仿佛一直壓在心頭和靈魂上的沉重枷鎖,被人悄然卸去了大半。
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申鶴無法再保持深度的入定。
她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雙眼。
發生了什么?
為何一直躁動不安的煞氣,會突然變得如此……馴服?
她的目光下意識地追尋著那舒適感的來源,微微一轉,便看到了不知何時來到附近、正一臉關切地看著她的逸塵。
四目相對。
申鶴瞬間明白了。
又是他。
是這位小師弟的存在,無形中壓制了她的煞氣。
逸塵見申鶴醒來,立刻露出一個笑容,走上前去。
“師姐,你修煉完啦?那個……我感覺你身邊好像有點不太對勁的東西,沒事吧?”
申鶴輕輕搖了搖頭,仿佛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小事。
“無礙。只是尋常壓制體內孤辰煞氣,并未出什么岔子。”
“煞氣?!”
逸塵一聽這兩個字,眼睛瞬間瞪圓了,像是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我們不是名門正派、仙家洞府嗎?怎么還會有煞氣這種東西?!難道我們其實是邪修?!”
他臉上寫滿了震驚和“師父難道騙我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組織”的懷疑,甚至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警惕地四下張望了一下,仿佛擔心下一秒就會跳出幾個魔修同門。
申鶴被他這過于激烈的反應和清奇的腦回路弄得怔了一下。
她看著逸塵那副如臨大敵、仿佛下一秒就要拔腿跑去質問師父是不是邪教頭子的模樣,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組織語言,然后才用她那特有的、平鋪直敘的語氣解釋道:
“非是邪修。此乃我自身命格所攜之‘孤辰劫煞’,自幼便有,易引動災禍,傷及無辜。師父收我為徒,授我仙法與紅繩鎖魂之術,正是為助我壓制、化解此煞,而非修行煞氣。”
逸塵聽完,臉上的震驚褪去,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哦哦,原來是這樣!不是邪修就好,嚇我一跳!”
他拍了拍胸口,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子。
但隨即,他又皺起了眉頭,像是想到了什么極其不合理的的事情,嘴里嘟囔了一句。
“……真是不公平啊?”
“?”
申鶴微微一怔。
“什么不公平?”
她早已習慣了旁人知曉她身負煞氣后,或恐懼、或憐憫、或避之不及的態度。
但像逸塵這樣,第一反應不是自身安危,也不是對她命運的唏噓,而是直白地替她覺得“不公平”的……她還是第一次遇到。
這種感覺很陌生,卻并不讓她討厭。
逸塵雙手叉腰,一副打抱不平的樣子。
“當然是命運不公平啊!師姐你人這么好,卻要天生帶著這種麻煩的東西,還要時時刻刻費力氣去壓制它,一不小心還可能傷到別人或者自己!這難道公平嗎?”
“這就好比強行塞給好人一個燙手山芋,還得怪好人拿不穩!太沒道理了!”
他的比喻簡單粗暴,但其中蘊含的純粹維護之意,卻在申鶴的心湖中漾開了一圈細微的漣漪。
她看著逸塵那副為她鳴不平的認真模樣,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
“……命格天定,無所謂公平與否。能得師父指引,踏上仙途,已屬幸事。”
只是,那微微垂下的眼睫,似乎泄露了一絲她內心深處,或許連自己都未曾真正承認過的、對于這份“天定”的淡淡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