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逸塵還沉浸在黑甜的夢鄉里。
睡夢中,他只覺得臉頰上一陣癢意,像是被什么毛茸茸的東西輕輕掃過,一下,又一下。
他不耐煩地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抬手揮了揮,翻了個身想繼續睡。
但那癢意卻不依不饒地追了過來,甚至變本加厲,還帶著點細微的、像是壓抑著的“噗噗”聲。
他終于不情不愿地、艱難地將眼皮掀開一條縫。
朦朧的視線逐漸聚焦——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潔白無瑕、細膩光滑的……羽毛?
視線向上移動,對上了一雙憋著點什么情緒的鳥瞳。
一只氣質非凡、仙氣繚繞的鶴,正站在他的床頭,優雅地伸著一只翅膀,用那翅尖最柔軟的翎羽,堅持不懈地撓著他的臉。
逸塵的大腦宕機了三秒。
鶴?
哪來的鶴?
這鶴看著怎么有點眼熟……
還沒等他混沌的腦子理清現狀,那只仙鶴見他終于徹底醒來,像是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收回了翅膀,鶴首昂起,發出了一連串極其不符合她高雅外形的笑聲:
“噗——呵呵呵……噗哈哈哈——!”
那笑聲一開始還努力想維持點仙家氣度,但很快就徹底破功,變成了毫不掩飾的、歡快又帶著點戲謔的大笑,笑得她翅膀都在微微顫抖。
逸塵:“…………”
他面無表情地坐起身,頂著一頭睡得亂糟糟的黑發,看著眼前這只笑得花枝亂顫的留云借風真君,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所以,甘雨說的“讓師父過來”,是以這種叫醒服務的方式嗎?
仙家都這么有個性?
留云借風真君笑得羽毛都快抖松了,才堪堪收住那與她仙家形象嚴重不符的笑聲,清了清嗓子,努力擺出幾分仙家威嚴:
“咳嗯……本仙受甘雨那孩子所托,特來接你前往奧藏山。瞧你這睡得昏天暗地的模樣,若是誤了仙緣,豈不是可惜?”
她說著,還故意用翅尖指了指窗外已然大亮的天光。
“啊~”
逸塵揉了揉眼睛,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混沌的腦子這才慢吞吞地接上線,想起確實有這么一樁正事。
他趕緊從床上爬下來,站直身體,對著眼前優雅的仙鶴,雙手抱拳,有模有樣地就要行禮,嘴里還改著稱呼。
“仙鶴姐姐,不,師父!請受弟子一拜!”
那態度,倒是難得的恭敬認真。
留云借風真君見他這副模樣,她伸出翅膀,輕輕拍了拍逸塵低下的頭,動作頗為輕柔,帶著長輩的溫和。
“好了好了,小逸塵,起來吧。”
她的聲音也放緩了許多,
“我們又不是第一次見了,不必如此拘謹客套。說實話……”
“知道你愿意回心轉意,踏上仙途,追尋血脈本源之力,本仙……很是欣慰。”
她能感覺到,這孩子心性質樸,根骨絕佳,雖行事時常跳脫,卻并非頑劣之輩。
更重要的是,他與甘雨乃是同族,若能引入仙門,好生引導,未來必是可造之材,也能與甘雨做個伴。
逸塵抬起頭,眨了眨眼,似乎有點意外于留云借風真君如此直白的肯定,隨即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謝謝師父!我會好好學的!”
“嗯,有此心便好。”
留云借風真君點了點頭,
“去簡單收拾一下,與甘雨道個別,我們便動身前往奧藏山。修仙之路,始于足下,莫要耽擱了。”
“是!師父!”
逸塵應得響亮,立刻轉身跑去洗漱收拾,動作間充滿了對即將開始的“修仙”生活的期待和干勁。
留云借風真君看著他忙碌的背影,優雅地理了理剛才笑亂的羽毛,眼中流露出期待的神色。
這塊璞玉,終于要開始雕琢了。
片刻之后,逸塵便已利落地收拾停當。
他的行囊本就簡單,不過是幾件換洗衣物和一些零碎物件。
走到客廳桌前,他停下腳步,拿出紙筆,略一思索,便俯身寫了起來。
不一會兒,兩封簡短的信便寫好了。他將其中一封壓在茶幾上最顯眼的位置,確保甘雨一回來就能看到。另一封則仔細折好,準備出門時托驛卒送往群玉閣。
做完這一切,他最后環顧了一下這個短暫居住卻充滿了溫暖記憶的小屋,眼中沒有絲毫留戀。
并非薄情,而是他單純地覺得,學成之后自然還會回來,無需傷感。
門外,留云借風真君正優雅地梳理著羽翼,等候著他。
“師父,我好了!”
逸塵快步走出,臉上滿是對于新旅程的期待。
“嗯,既然如此,便出發吧。”
留云借風真君微微頷首,周身仙力開始流轉,無形的氣流托起她和逸塵,緩緩升空。
逸塵最后回頭望了一眼逐漸變小的玉京臺和月海亭,便興奮地將目光投向了遠方云霧繚繞的群山。
璃月港的喧囂被迅速拋在身后,清新的山風撲面而來,載著一人一仙,向著奧藏山的方向,化作天際一道流云,倏忽遠去。
幾個時辰的御風而行,周遭景物從繁華港市變為層巒疊嶂,最終沒入云海之上。
奧藏仙山,終是到了。
仙鶴翩然落地,羽翼收攏,逸塵只覺得眼前豁然開朗,但見云氣縹緲,仙籟隱隱,一處清幽洞府掩映在奇松怪石之間。
洞府前,一道清冷的身影早已靜立等候。
那是一位身姿高挑的白發女子,氣質如冰似雪,絕美的面容上仿佛凝著一層化不開的寒霜,眼神淡漠疏離,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強大氣場。
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卻像一柄斂于鞘中的寒刃,令人不敢直視。
留云借風真君上前幾步,對那白發女子開口道:“申鶴,你來了。”
名為申鶴的女子微微頷首,目光清冷地掃過師父,隨即落在了跟在后面的逸塵身上。
留云借風真君側身,將逸塵讓到前面,介紹道。
“這便是為師新收的弟子,逸塵。與你一樣,身負仙緣,此后便是你的師弟了。”
她又對逸塵說。
“逸塵,這位是你的師姐,申鶴。她入門比你早,修為精深,日后你若在修行上有何不解之處,亦可向她請教。”
介紹完,留云借風真君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輕輕拍了拍額頭。
“瞧我這記性,給你們引見了,卻忘了最要緊的東西。你們二人先在此互相熟悉一下,為師去尋一尋那本適合初學者的《導引吐納基礎心法》放于何處了……”
說著,她竟是轉身就朝著洞府內走去,嘴里還兀自嘀咕著。
“記得是放在第三排書架……還是第五排來著?唉,這些年收錄的典籍是越發多了……”
留下逸塵和申鶴兩人,面對面站在奧藏山繚繞的云霧之中,氣氛一時間有些微妙的凝滯。
申鶴的目光依舊清冷,靜靜地落在逸塵身上,似乎在評估著這位突然多出來的師弟。
而逸塵,則在最初的驚艷過后,立刻發揮了他強大的社交能力。
他非但沒被申鶴的冷冽氣場嚇到,反而主動上前一步。
“師姐你好!我叫逸塵,來自蒙德!以后請多指教!”
申鶴似乎被他這過于直白問候方式弄得怔了一下。
她沉默了片刻,才微微頷首,算是回應。
“……申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