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逸塵去而復返。他手里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小油紙包,還冒著絲絲熱氣,一股甜滋滋的混合著黃油和焦糖的香氣隨之飄來。
“喏,優菈,”
他走到依舊獨自坐在長椅上的優菈面前,將油紙包遞了過去。
“剛烤出來的松餅,淋了好多蜂蜜,還加了新鮮的落落莓!我看好多人都搶這個,特意幫你拿了幾塊最好的!”
優菈微微一怔,她沒想到他還真的回來了。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油紙包傳來的溫度透過手套,一點點滲入皮膚,有點燙,卻并不讓人討厭。
“……謝謝?!?/p>
兩人就這樣并肩坐在喧鬧慶典邊緣的長椅上,中間隔著那個散發著溫暖和甜香的小油紙包。
遠處是鼎沸的人聲和歡快的音樂,這里卻仿佛有一個小小的、安靜的結界。
優菈用小指優雅地勾開油紙包的一角,露出里面金黃松軟、點綴著艷紅莓果的松餅。
她沒有立刻吃,只是看著那誘人的色澤,沉默了片刻。
“所以……‘蒙德第一深情’先生,完成了對代理團長的盛大遠征……下一個被你‘百次告白’盯上的‘幸運’目標,是誰?”
逸塵正看著廣場中央和民眾笑著說話的琴,聽到問題,扭回頭,臉上沒有任何困擾或計劃的神情,只是非常干脆地搖了搖頭。
“不知道啊,”
他回答得理所當然,甚至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暫時還沒想法。系……呃,我是說,我還沒考慮下一步呢?!?/p>
“總而言之,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把我自己的房子買了!這可是我的夢想,是頂頂重要的大事!”
“夢想……”
優菈輕輕重復了一遍這個詞,側過頭看逸塵。
夕陽給他的側臉鍍上了一層柔和的暖光,讓他此刻看起來少了幾分平時的跳脫,多了一絲沉穩。
“……還是第一次聽你說這個詞呢?!?/p>
“嗯!”
逸塵用力點頭,眼睛望著遠處蒙德城高低錯落的屋頂,目光似乎已經穿透了石墻,看到了某種溫馨的未來圖景,
“我的夢想啊,其實挺簡單的。就是買個大房子,然后過上平靜安穩的小日子。每天按時下班,想吃什么就自己做,躺在自己的院子里曬太陽……”
“……然后呢,找個喜歡的人結婚,生幾個活潑可愛的孩子。等女兒長大出嫁的那天……”
他說到這里,突然用力吸了吸鼻子,做出一個夸張的、仿佛已經忍不住要哭出來的表情,
“……我一定要在她婚禮上,抱著她大哭一場!哇哇的那種!想想就覺得……嗯!圓滿!”
優菈:“……”
她徹底沉默了。拿著溫熱的松餅,看著身邊這個剛剛制造了蒙德史上最奢華浪漫告白的男人,用最憧憬的語氣,描述著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甚至有點“沒出息”的終極夢想。
平靜生活?娶妻生子?在女兒婚禮上大哭?
這都什么跟什么???
一股極其復雜的情緒猛地攫住了優菈。
她想笑,又覺得有點莫名的心酸。
她看著他眼中那純粹而真摯的向往,那對于“平凡幸福”近乎執拗的渴望,忽然覺得……
這個男人的內心,或許比她想象的,還要……難以捉摸,卻又意外地……柔軟得可笑。
優菈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比如“你這夢想也太普通了吧”或者“在女兒婚禮上大哭也太丟人了”,但最終,千言萬語只化作一聲極輕的嘆息。
她低下頭,終于拿起一塊松餅,小小地咬了一口。
很甜,溫熱的口感一直蔓延到了心里某個被冰封了許久的角落。
“……笨蛋?!?/p>
“???你說什么?”
逸塵從自己的偉大夢想中回過神。
“沒什么,”
優菈快速地回答,又咬了一口松餅,含糊不清地說,
“……快吃你的吧,松餅要涼了?!?/p>
第二天,陽光正好。得益于騎士團工作效率因外包計劃大幅提升,以及某位代理團長心情格外明媚,逸塵的請假流程順暢得不可思議。
他興致勃勃地跟著優菈,來到了蒙德城西區,那片籠罩在勞倫斯家族歷史陰影下的靜謐之地。
一踏入這片區域,一種與蒙德主城區喧囂截然不同的清冷氛圍便彌漫開來。
逸塵卻渾然不覺,他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那些或典雅或破敗的別墅。
突然,他眼睛一亮,伸手指向其中規模最大、建筑風格最顯赫的一棟。
“優菈!優菈!我要這個!”
優菈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隨即沒好氣地拍開他的手。
“笨蛋!”
“那是我家!才不會賣給你!”
“啊……這樣啊……”
逸塵臉上的興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垮了下來,像只被潑了冷水的大型犬,
“好吧~”
他蔫了幾秒,但很快又振作起來,開始搜尋新的目標。
最終,他的目光鎖定在了一棟離優菈家不算太遠、看起來稍顯舊些,但自帶一個寬敞庭院的別墅上,庭院的地面平整,甚至還有幾個陳舊的訓練用木樁。
“就這個了!”
逸塵一拍大腿,很是滿意,
“自帶訓練場!完美!”
“訓練場?”
優菈抱臂挑眉,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你什么時候需要訓練場了?你不是號稱‘蒙德肘擊王’,一招鮮吃遍天嗎?”
“誰說我只會肘擊了!”
逸塵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刻跳腳反駁
“你太小看我了”
“告訴你,優菈,我可是深藏不露的劍術大師!理論經驗極其豐富!”
說著,他像是要證明什么,神情一肅。
只見他腰間那枚神之眼微光一閃,下一刻,黑金古刀,便憑空出現在他手中。
那沉重的分量讓他手腕微微一沉,但他立刻憑借腦子里自動涌現的“劍道大師(理論版)”知識,擺出了一個相當標準且頗具氣勢的起手式。
與此同時,一陣低沉、恢弘、充滿史詩感和戰意的BGM毫無征兆地以他為中心響起,仿佛自帶隱形音響,瞬間打破了此地的寂靜:
“懷揣著~(激昂的前奏)”
逸塵維持著起手式,得意地朝優菈揚了揚下巴,一臉“快被我帥哭了吧”的炫耀表情。
“怎么樣,優菈?這氣勢!這派頭!厲害吧!”
優菈:“……”
她臉上的表情從疑惑到震驚,最終定格在一片空白和巨大的無語之上。
她甚至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試圖找出隱藏的吟游詩人樂隊。
“你……你這武器……”
優菈的聲音都帶上了一絲顫抖,不是害怕,是純粹的荒謬感沖擊,
“為什么還會有BGM?。浚 ?/p>
她感覺自己的吐槽之力正在瘋狂燃燒。
逸塵正想解釋,優菈卻已經深吸一口氣,迅速接受了這離譜的設定。
畢竟發生在逸塵身上,再離譜似乎也合理了。
她手腕一翻,冰藍色的松籟響起之時已然握在手中,周身寒氣微微彌漫。
“來吧,”
優菈眼神一凜,進入了戰斗狀態,
“就由西風騎士團游擊隊長,來親自檢驗一下你這位‘劍術大師’的成色!”
“真的可以嗎?”
逸塵眼睛一亮,但隨即又露出促狹的笑容,
“優菈隊長,等下要是輸了,該不會又‘這個仇,我記下了’吧?”
“少廢話!看劍!”
優菈輕斥一聲,不再給他貧嘴的機會,劍鋒試探性地直刺而來。
她并未用全力,意在試探。
逸塵見狀,立刻收斂玩笑神色,全神貫注地調動起腦子里那些理論知識。
“理論大師”瞬間附體,步伐、格擋、發力……一招一式竟然有板有眼,沉穩大氣,頗有名家之風,巧妙地蕩開了優菈的直刺,甚至還能借勢進行反擊!
優菈眼中閃過一絲真正的驚訝。
這家伙……居然真的會用劍?
而且這路數……異常扎實正統,根本不像野路子,倒像是經年累月苦練的結果!
這和他那鬼畜的肘擊完全是兩個極端!
她心中好奇更盛,手下力道和速度也漸漸提升,冰藍色的劍光如同疾風驟雨般向逸塵籠罩而去。
逸塵頓時感覺壓力山大。
他雖然理論滿分,但實戰經驗幾乎為零,身體全靠反應和理論驅動,面對優菈這種身經百戰的劍術高手,立刻顯得有些左支右絀。
但更讓他心驚的是——隨著他每一次揮動黑金古刀格擋、閃避,他都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一絲絲地往下掉!
“停!停!停!不打了!不打了!”
又勉強支撐了幾招后,逸塵猛地后跳一大步,氣喘吁吁地擺手,額角甚至滲出了虛汗,
“優菈,快住手!再打下去……我、我就要寄了!”
優菈聞言,立刻收劍而立。
“‘寄了’?嗯,什么意思?你的臉色……確實不太好?!?/p>
她注意到逸塵的異常蒼白,那不像是因為劇烈運動,反而像是……失血過多?
逸塵看著手里這把造型拉風、但坑爹至極的黑金古刀,滿臉嫌棄。
為什么???!
這破刀!
為什么沒造成傷害、只是拿著它進行戰斗動作就會自動扣血?。?!
這算是什么自殘神器?!
雖然靠著自愈因子的恐怖恢復力,這點扣血一秒不到就能回滿,甚至還能順便積攢豪意值。
但他總不可能真對優菈來一發蓄滿豪意值的“蓄意轟拳”吧?!
那是切磋還是謀殺??!
優菈看著他那副對著武器齜牙咧嘴的古怪模樣,冰雪聰明的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所以,”
“你就是那種打著打著,敵人還沒倒,自己可能就先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死掉的,‘劍術大師’?”
“噗——!”
逸塵感覺心口被精準地插了一箭。
“不要直接說出來?。 ?/p>
(悲憤.i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