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
辛辣的酒液如同冰火交織的毒蛇,順著喉嚨一路灼燒下去,帶來的卻不是暖意,而是將那顆被酸楚和自厭浸透的心凍得更結實了幾分。
杯底重重磕在木桌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仿佛是她心湖徹底冰封的回音。
“安柏,”
“我出去透透氣。”
話音未落,優菈已猛地站起身!
那束刺眼的、象征著“結束”的黃水仙,被優菈刻意地、卻又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留戀遺棄在桌上,孤零零地躺在搖曳的燭光下,像一紙冰冷的判決書。
“優菈!等等!”
安柏急得像只炸毛的小兔子,跟著跳起來就想追。
“別跟來。”
優菈沒有回頭,只丟下三個字。
她挺直著那屬于勞倫斯和游擊隊長驕傲的脊背,步伐里卻帶著倉惶,徑直沖向酒館大門。
“砰——!!!”
酒館那扇厚重的橡木門被她用近乎發泄的力道狠狠甩上,發出一聲巨響!
吧臺上幾摞洗好的酒杯都跟著“嘩啦啦”一陣亂顫。
門外的晚風如同窺伺已久的野獸,猛地灌入,帶來刺骨的涼意,也徹底卷走了那抹令人窒息的幽藍。
酒館內。
死寂。
絕對的死寂取代了之前的喧鬧。
所有人的動作、表情、甚至呼吸,都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著,先是茫然地追隨著那道消失的、帶著風暴氣息的藍色身影。
然后——齊刷刷地、帶著巨大問號和復雜情緒(吃瓜、震驚、同情、幸災樂禍)——聚焦回了風暴中心另一位主角,逸塵身上。
“嘖……”
第一個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的,永遠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凱亞。
他用手肘極其“親熱”地、狠狠捅了捅旁邊僵立如同風神像的逸塵。
“愣著干嘛?!我的好大哥!追啊!現在!立刻!馬上!”
逸塵被凱亞這一肘捅得回過神來,臉上那副“我是誰我在哪”的懵圈表情還沒完全褪去。
他下意識地揉了揉剛才被捅的位置,然后,用一種極其真誠、甚至帶著點哲學思考意味的茫然眼神,看向凱亞:
“追……是可以追……”
“只是……”
逸塵頓了頓,眉頭微蹙,像是在努力理清邏輯線,然后拋出了那個足以讓整個天使的饋贈再次陷入絕對零度的靈魂拷問:
“我應該以什么身份去追呢?”
“???”
凱亞臉上那副“運籌帷幄看大戲”的表情瞬間裂開!
“什……什么身份?!”
凱亞的聲音都劈叉了,他猛地抓住逸塵的肩膀,用力搖晃(試圖把他腦子里進的水晃出來),
“逸塵!我的親大哥!
你現在跟我討論身份?!
優菈!優菈·勞倫斯!
剛剛被你無縫銜接琴團長、氣到原地爆炸的優菈·勞倫斯!
沖出去了!外面天都黑了!你現在跟我談身份?!”
凱亞感覺自己畢生的吐槽之力都在此刻燃燒。
“你這家伙!現在是注意這個的時候嗎?!救人要緊啊!不是,救場要緊啊!”
逸塵被凱亞晃得有點暈,他眨了眨眼,臉上依舊保持著那份令人抓狂的“求知欲”和“邏輯嚴謹”,甚至還帶著點無辜的困惑:
他攤了攤手,仿佛凱亞才是不講道理的那個,
“難道以‘西風騎士團代理團長追求者’的身份追出去?
然后……嗯,表示一下對‘同僚’的關懷?
這會不會顯得有點……嗯,多管閑事?
而且立場也不對啊,我剛跟琴團長表完白就去關心優菈隊長,這操作是不是有點太……”
他似乎在努力尋找一個合適的形容詞,最終憋出來一個。
“……太‘渣’了?”
“……”
“……”
“……”
整個天使的饋贈,陷入了比剛才優菈摔門而出時更加徹底、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空氣仿佛被抽干了。連燭火燃燒的噼啪聲都消失了。
所有圍觀群眾,包括吧臺后面擦杯子擦到快把杯子捏碎的迪盧克。
包括剛剛撿起文件、臉上還帶著未褪盡震驚的琴,
包括指尖開始噼啪冒紫色小電花的麗莎……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釘在逸塵那張帥得慘絕人寰、此刻卻寫滿了“邏輯清晰”、“立場分明”的臉上。
凱亞保持著抓住逸塵肩膀的姿勢,整個人徹底石化了。
他那只獨眼里的高光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極致荒謬、難以置信、世界觀崩塌的茫然,以及……一絲深深的自我懷疑。
凱亞緩緩地、極其僵硬地松開了手,后退一步,上下打量著逸塵,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人。
“逸塵……”
“……”
“你這家伙……”
“……”
“真的……是人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