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欄玉砌的妙玉宮內。
寒澤真人淡淡的道:“開陣,迎客吧。”
今日是黑域滄瀾門的客人進入宗門的日子,護山大陣自然是要打開迎客的。
負責接引客人的是裘月寒。
往日有這種盛況,比如之前青草劍門來論道之時,都是由夏憐雪負責的,夏憐雪性格溫軟,說話耐心,適合照顧客人。
裘月寒則不同。
她討厭吵鬧的地方,一旦吵嚷起來,她便會覺得煩躁。
可如今夏憐雪不知所蹤,宮內只有她一位真傳,她便也只能做了這迎客松。
滄瀾門這次大約來了十二個人,領頭的也是一位六境真人,名喚逐鹿真人,看起來是一位和藹的白胡子老頭。
裘月寒行了個劍禮:“黑域滄瀾門道友,有禮了。”
她今日罕見的披上了一層銀白玄狐外裳,內里則是淡青色的長裙,如玉的腿兒被藏的嚴嚴實實。
“妙玉宮道友,有禮了。”
裘月寒轉身:“煩請各位隨我來吧,已為各位備好的接風宴。”
論道大會明日才開始,今日要盡地主之誼。
嗯?
裘月寒看著妙玉宮的大門,陡然身形一頓。
“月寒道友?”
“無事,這邊請。”
應該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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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悲喜并不相同。
接風宴上觥籌交錯,逐鹿真人也正在和寒衣真人談笑,看起來氣氛相當的和諧。
但裘月寒只覺得這群人很吵鬧,她甚至不曾飲仙酒用仙果。
滄瀾門這次來的人大部分都是些青年才俊,裘月寒一眼看去,的確有三四名四境的人。
也都是些宗門天驕。
其中最惹眼的當屬一位看起來清純無比的少女。
此時那位少女正笑著和妙玉宮男弟子說話呢,那些男弟子似魂都要被勾去了,像是沒見過女人似的。
宮內的師妹們......罷了,大部分宮內的師妹也沒那清純白裙少女好看。
裘月寒不得不承認那少女的確好看,似也還有個好聽的名字,叫什么......冼清秋?看起來還是個落落大方,待人和善的女孩子。
這樣的人本來就討人喜歡。
但裘月寒很討厭她。
沒什么別的理由,只是第一眼見到冼清秋,裘月寒就覺得討厭。
“這位仙子就是裘月寒裘仙子了吧。”
一位滄瀾門的男弟子笑著走了上來,要與裘月寒搭話。
裘月寒只是看了這位男弟子一眼,便轉身。
她今日還沒練劍。
與其在此處感受著讓人煩悶的氛圍,不如回去練劍。
所以她道:“月寒身體不適,為了不耽誤明日論道,就此告退回去調息。”
她聽見有妙玉宮的男弟子與那滄瀾門的男弟子說:“月寒師姐是這樣的,性子極冷,對她來說,只有練劍重要。”
是啊。
練劍最重要,什么紅塵情事,都不如練劍。
裘月寒并沒有什么悲慘的過去,也沒有什么執著于力量的理由,她只是單純的,想知道大道的風采。
所以她很純粹。
她愈發覺得《太上清靈忘仙訣》適合她。
清冷的仙子身著白衣,手持三尺長劍,一心求道,心外無他物。
謂之太上。
謂之超脫。
裘月寒閉著眸,聽著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一切仿佛以她為中心。
老妖怪來了就來了吧。
我心不動。
然后她聽見了一句。
“趁著晚上下山,來鎮上找我。”
琉璃心境蕩然無存。
肩膀上的熱流將她從九天上拉扯了下來,她還是免不了要去見那個能掌握她一切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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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夜色降臨的時候,月亮便悄悄的爬上了天空。
仙子取消了今晚去竹林練劍的行程,隨后百般不情愿的下了山。
按照肩上魔紋的指引,她很快的到了那間客棧外。
裘月寒深吸了一口氣。
她的心臟在撲通撲通跳,不由得想到。
現在在這里面的,就是那個長得像少年,不會做飯的老妖怪,而且大概率自己的師妹也在里面。
也不知道師妹被那老妖怪怎么樣了,當時看那老怪物對自己都沒有什么反應,應該是個不沉迷女色的吧。
女子貞潔重要,師妹應當還無事。
又或者說師妹也已經被那人調教好了,現在輪到她了,那老妖怪就等著兩手一邊一株妙玉蓮把玩呢。
裘月寒咬著唇,這就打算敲門,豈料門內陡然傳出了聲音。
“公子可是覺得師姐比我要厲害些?”
“我不是這個意思。”
這是在聊什么?
裘月寒打算聽一聽,于是側耳過去。
她聽見那個老妖怪說:“你師姐的劍與你是不同的,她更適合一劍西來,一劍西來不是我的劍,而你適合的是我的劍。”
什么一劍西來?
裘月寒將門拉開一條縫隙,瞧著里面,果然看見了自己的師妹。
兩人平日交往并不算多,但實際上互相都極為了解,畢竟是同一宮生活了十幾年的人。
她從來沒見過自己師妹和一個男人靠的這么近,還一副紅霞紛飛的模樣。
“公子沒騙我?”
“我何時騙過你?”
裘月寒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師妹附身替那人乖巧的斟茶,仿佛是極為高興自己可以學男人的劍一樣。
這老妖怪到底給自己的師妹灌了什么**湯?!
“別偷聽了,進來吧。”
耳旁傳來戲謔的聲音,裘月寒繃直了身子,細長的發也隨著垂下緊繃了起來。
吱呀。
她拉開了門。
昏暗的燭光下,裘月寒看見了路長遠,也看見了夏憐雪。
裘月寒想過和師妹重逢的時候各種各樣的可能,但唯獨沒想到,她會大晚上在男人的房間見到自己的師妹。
有那么一瞬間,裘月寒覺得自己被針刺了,不然她的身體不至于如此緊繃。
好生奇怪。
為什么師妹會一臉敵意的看著我?
“師姐......為何在此處?”
路長遠搶過話:“我叫她來的。”
夏憐雪驀地回頭看向路長遠:“公子和師姐還有特殊的傳話方式?”
她幾乎一直在路長遠的身邊,沒看見過路長遠聯系裘月寒。
“路公子畢竟救過我,嗯,之前給路公子留了傳訊劍。”
裘月寒覺得自己臉頰紅了。
但裘月寒總不能和夏憐雪說,師妹,我被你家公子紋了個魔紋,成了你家公子的奴兒吧。
她覺得自己一向淡然的心態碎了個干凈,臉上燥熱的厲害。
可對面的夏憐雪似乎并未注意到這一點,這位一向溫柔的師妹只是擦了擦手里的劍,道:
“師姐,之前的我入魔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從未想真正想過要殺你。”
裘月寒愣了愣,然后關上了門:“我自然是相信師妹的,你我一同長大,情同手足,而且.......寒衣真人似有些不對。”
夏憐雪點點頭:“師姐,師妹想與你再比上一場,好嗎?”
一向溫柔的夏憐雪這會兒唐突有了強烈的戰意,裘月寒從不知道自己的這位師妹能如此鋒芒畢露。
“比武?”
裘月寒完全不明白夏憐雪在說什么。
只有路長遠知道。
這是因為他剛剛不小心說錯了一句話。
學完了秋劍,回房夏憐雪給路長遠煮茶的時候,突然問了一句:“我不能學公子的一劍西來嗎?”
路長遠沒想到太多,只自然道了一句:“一劍西來不適合你,那劍太兇,倒是適合你師姐。”
原本路長遠已經安慰好了小仙子。
你看,你更適合我的劍,夏憐雪也點著頭,結果沒想到,這時候裘月寒進來了。
夏憐雪本就想著要和裘月寒打一架,現在更想了。
這次倒不是什么心魔,而是......沒有什么而是,她就是要當著公子的面和師姐比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