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春呆若木雞地立在原地,手機從他顫抖的手中滑落。
啪嗒一聲輕響。
在死寂的走廊里,卻顯得如此刺耳。
他甚至沒有彎腰去撿。
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骨頭僵立在原地。
完了。
師傅的話,像是一個冰錐扎進他的四肢。
這是一個足以將他十年警界生涯,連同他的人生徹底埋葬的宣判。
他感覺自己都快要窒息了。
那些圍觀病患和家屬的目光現在卻變成了憐憫。
像是在看一個跳梁小丑,剛剛還在耀武揚威,轉眼間就跌入了萬丈深淵。
他感覺自己的喉嚨干得像要冒火。
接著猛地轉過頭,視線再一次驚恐地望向蘇白。
這個男人,從始至終表情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就像是眼前這場足以顛覆一個市局命運的風暴,與他毫無關系。
陳春的大腦在這一刻,以用從來沒有過的速度運轉起來。
在偌大的云夢市。
能讓王建國這位執掌全市治安牛耳的一把手,用上求這個字。
還能讓他隔著電話線,都掩蓋不住那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這個人的背景和身份,還有他的能量......
陳春不敢再想下去。
每多想一秒,他背后的寒意就濃重一分。
他知道自己已經站在了懸崖的邊緣。
再退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求他原諒。
這是師傅給他最后的一線生機。
他必須抓住不惜一切代價!
一瞬間陳春臉上的所有表情都凝固了。
那份從警十年的威嚴和冷酷,在短短一秒鐘之內盡數崩塌。
轉而出現的,是一種他自己都覺得近乎于討好的笑容。
他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著。
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
他向前邁了一步,對著蘇白幾乎是九十度地彎下了腰。
“蘇......蘇先生。”
他的聲音帶著他自己都能聽見的顫音。
周圍的人群徹底看傻了。
發生了什么?
前一秒還拔槍相向的陳大隊長,只是接了個電話,怎么......怎么突然就鞠躬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走廊里所有人都不敢大聲喘氣。
“蘇先生,誤會,剛剛......剛剛的一切,全都是誤會!”
陳春擠出這句話。
額頭的冷汗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滴一滴地砸在地磚上。
他不敢抬頭看蘇白的眼睛。
生怕看到他洞穿一切的眸子里,映出的自己卑微可笑的臉。
“我......我們之所以想請您和家人回所里。”
他艱難地組織著語言,大腦一片空白只能憑著本能去粉飾太平。
“主要是......主要是考慮到醫院這里人多嘴雜。”
“怕影響不好......對!影響不好!”
陳春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語速都快了幾分。
“我們身為人民公仆,一切都是為了保護您的**,保護您的形象!”
“絕、絕對沒有別的意思!”
“您可千萬不要往心里去啊!”
“我......我在這里想你鄭重道歉!”
這番話說得他自己都臉皮發燙。
簡直是荒謬絕倫!
自己從警察這么多年,還從來沒干過這樣的事情!
可他沒有別的選擇了。
說完,他直起身甚至不敢去擦額頭的汗。
他猛地回頭對著還愣在一旁,舉著手銬不知所措的年輕警員厲聲喝道:
“還愣著干什么!”
“沒聽到我說的嗎?是誤會!”
“快點!把手銬給我收起來!向蘇先生道歉!”
年輕警員渾身一個激靈,如夢初醒。
他看看自己的隊長,又看看面無表情的蘇白,手忙腳亂地想把手銬收回腰間。
因為太過緊張,金屬的手銬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聲音清脆。
就在這氣氛變得十分詭異的時候。
一個不和諧的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
“陳隊長,你這是什么意思?”
說話的是站在虎哥身后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
他顯然還沒搞清楚狀況。
只看到自己這邊的人被打了,警察來了眼看就要把這個囂張的家伙帶走。
可一通電話之后,警察居然反過來給對方鞠躬道歉?
這讓他無法接受。
“說放就放了?”
大漢往前走了一步,一臉的不忿。
“我們兄弟的傷就白受了?”
“地上躺著的可是彪哥的人!在云夢市,誰敢不給我彪哥面子?”
“你今天要是就這么算了,我們怎么跟彪哥交......”
“閉嘴!”
他的話還沒說完。
一聲冰冷的呵斥,像是臘月的寒風瞬間讓他住了口。
不是陳春也不是蘇白。
而是虎哥!
只見虎哥的臉色,不知何時已經變得一片煞白。
他死死地瞪著自己多嘴的手下。
眼神里不再是平日里的兇狠,而是一種驚恐。
那個大漢被虎哥的眼神嚇得渾身一顫。
他從沒見過虎哥這個樣子。
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什么話。
他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在虎哥殺人般的目光下,識趣地退了回去低下了頭。
整個走廊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但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都變了。
如果說,剛剛陳春的態度轉變讓他們震驚。
那么此刻,連地下龍頭徐彪的心腹虎哥都露出如此恐懼的表情。
這就讓事情的性質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圍觀的群眾徹底炸開了鍋。
“我的天,我看到了什么?”
“這個虎哥,徐彪手下的第一打手!這個男人竟敢硬剛他?”
“他......他居然在害怕?這個中年人到底是誰?連警察和徐彪的人都怕他?”
“他剛才好像說,他叫蘇白?”
“沒聽說過啊......云夢市有這號人物嗎?”
......
就在走廊里的眾人議論紛紛之際。
蘇白依然站在原地,一手輕輕護著身后的林婉。
從開始到現在,他沒有開口說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