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想起今日的目的,試探性地說。
“何事?快說,說完就走吧!別耽誤我做正事。”子嬰不想再浪費時間,研究堆肥技術要緊。
“你,”嬴政壓下怒火強擠出笑容,倒是旁邊的尚新大氣也不敢喘,皇孫今日真是吃了豹子膽,竟敢三翻四次對皇帝不客氣,皇帝也不知吃了什么藥,竟一點也不計較,還是那個暴戾的皇帝嗎?
他發現這個世界變了,變得不認識了。
“想必你也看出了我和宮里有些關系,宮里有位大人物十分看好直轅犁,但直轅犁雖好,推廣起來卻很難,既然你造出直轅犁,想必有高見吧!”
子嬰白了老登一眼,敢情此獠說的大人物便是他的爺爺秦始皇吧!果真,此獠和秦始皇就是有關系。
不過心中也有些安慰,秦始皇終究是重視直轅犁的,而內史所稟直轅犁是父親所造,說不定秦始皇對父親的態度有所變化了。
這是好事。
既然如此,那接下來就要好好忽悠了,只要直轅犁推廣開來,將是父親的一大功勞呀!
“嗯呢!”子嬰清了清嗓子道,“這個嘛!其實直轅犁推廣起來一點都不難。”
嬴政聽之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和李斯討論半天,最終結果是不可為,可到了小子嘴里卻是不難,小子能耐那么大了嗎?
他期待極了,細細地傾聽。
“找代理商就行。”
代理商?
嬴政聽了一頭霧水,這是啥呀!
連忙挖了挖耳朵,想聽得更仔細些。
子嬰一看有戲,老登這是信了自己的鬼話,他不過想忽悠一下罷了,代理商,呸,這可是大秦,哪來什么代理商,不過忽悠還是要進行的,否則這廝恐怕要賴著不走。
不但要忽悠,還要忽悠得詳盡具體。
“所謂代理商便是對商品進行傾銷的人。”
傾銷?
嬴政似懂非懂,猜測問:“你是說將直轅犁造出來,而后找人拿去買?”
“對,就是如此!”子嬰想不到老登的領悟能力那么強,接著說,“朝廷可以集中木匠將直轅犁制造出來,招標有能力傾銷的人,以批發價買給他們,哦,對了,最好規定零售價。”
說到這里,子嬰不說了,嬴政急了,連忙問:“然后呢?”
“沒有然后了,接下來的事兒讓代理商去做就行,就是那么簡單。”
就這些?嬴政惡寒,他和李斯談論那么久都沒有結果的事兒,小子三言兩語就完了。
不過,此言貌似也有些道理。
嬴政陷入沉思,雖然有些字眼他聽不懂,但并不妨礙他整體理解,一會兒卻是口中呢喃:“這個法子看似是好,可老朽總感覺不對勁,以木匠的制造能力,肯定可在短時間內將直轅犁造出來,可想賣到黔首手中很難。”
東西到不了黔首手中,做不到物盡其用也是枉然。
“老登你是不是老了腦子僵化了?我不是說了給代理商規定零售價嗎?只要零售價足夠低,黔首就能買得起,如此有效率的東西黔首肯定會搶著買的,到時不就能順利推廣了嗎?”
“當然,你找的代理商也要信得過,否則官商勾結暗中抬價就不好了。”
嬴政再次陷入沉思,再問:“直轅犁構造復雜,更用上鐵器,價格很難低到黔首能買得起的地步。”
“你傻呀!”子嬰不客氣了,罵咧,“東西是朝廷造出來的,朝廷不會將價格定到黔首能買得起的地步嗎?何況一旦價格低了,必定造成哄搶,代理商必定會再提貨,那直轅犁就會源源不斷地賣出去。”
“這叫薄利多銷,朝廷不但有錢賺,還能全面推廣開來,一舉兩得。”
子嬰很滿意自己的口才,忽悠得老登一愣一愣,至于這忽悠是否有效,管他呢?只要老登將莊園借給他就行。
薄利多銷?
嬴政聽懂了這四個字心中一動,貌似很不錯的樣子,不過這法子似乎的確能解決他之前思慮的問題,尋找代理商就能免去地方推廣的難題,只要朝廷造出的直轅犁夠多,就能免去地方豪紳囤貨的問題,強買強賣的事情就不會發生。
似乎一切都迎刃而解了,但都是奢想罷了,自商鞅變法以來,大秦奉行重農抑商,而此舉明顯屬于重商,于國制相悖。
子嬰并沒有看到老登臉上皺起的眉頭,忽悠更起勁兒。
“朝廷不但能置身事外,還能順利地將直轅犁推廣下去,更能補充國庫收入,實乃一舉三得呀!”
嬴政聽之沒有太多表情變化,只是機械般地點頭。
“老登你滿意了嗎?”
“啊!滿意。”嬴政意思一下,心里卻是搖頭,覺得皇孫還是年輕,法子是不錯,就是考慮欠周全,當然,他也不能全盤否定,意思性地給個肯定是必要的。
子嬰理他是真滿意還是假滿意,打發掉這廝就行。
“既然滿意就走吧!我要干大事了。”耽誤的時間夠多了,子嬰得趕緊清場,“不過別忘了派人送來木柴灰、糞便、秸稈之類。”
“也罷!”嬴政覺得出城的時間很久了,便領人走了,當然也吩咐尚新去辦事。
無人知道的是,在嬴政領著人走后,從不遠處閃出一人,這人不是趙高又是誰。
“皇帝竟然出城見皇孫。”
扶蘇作為長公子,是儲君的有力人選,他不會放過了解扶蘇身邊的人的,子嬰自然在他留意的范疇。
“皇帝這是要重新重視扶蘇了嗎?”不由地眼中閃過一絲陰鷙,好不容易皇帝對扶蘇疏遠了,此刻皇帝見皇孫,這是要改變對扶蘇態度的節奏,他絕不能讓這樣的情況發生。
儲君之位絕不能落是扶蘇手里。
“現在看來皇帝之所以對胡亥不滿是因為皇孫,該死的皇孫,不行,我得做些什么,似乎扶蘇推廣直轅犁是個不錯的選擇。”
趙高眼珠子不停地轉著。
“還有剛才他們談的是商賈之道,難道皇帝開始重商了?”
現時大秦抑商,商賈社會地位并不高,無論怎么說作為皇帝都不應該重商才對。
趙高實在想不明白,卻不妨礙他發現端倪,皇帝似乎并不討厭言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