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南村星一拳砸在桌上,那雙總是燃燒著火焰的眼睛里,此刻滿是被人當眾羞辱的難以置信的憤怒。
“憑什么?!這憑什么?!”南村星氣的聲音都在發顫。
“黑箱操作!這絕對是黑箱操作!”長谷路走也氣得渾身發抖:“他們的收視率明明比我們低,而且現在每天的收視率都在下降!憑什么給他們?!”
整個辦公室瞬間被一股憤怒所籠罩。
“為什么?”
野原廣志的聲音,在這片喧囂的憤怒中,顯得異常平靜。他走到鈴木清斗面前,看著他那張灰敗的臉,輕聲問道:“鈴木課長,既然制作局這樣安排了,那么給的理由是什么?”
什么事都是有理由的。
哪怕都知道這理由肯定是荒謬的。
“理由?哈……”鈴木清斗緩緩抬起頭,那雙渾濁的眼睛里,滿是疲憊與無奈。他張了張嘴,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從喉嚨里擠出那幾個字:
“收視率……平均值。”
他將另一份附帶的數據表推了過來。
那上面,清晰地記錄著兩部動畫在播出期間,每一天的收視率數字。
《鬼坊武士》的曲線,從一開始就高高在上,雖然最后有所回落,但其兩周的平均收視率,依舊穩穩地站在了5.5%以上。
而《暗芝居》的曲線,則是一條從谷底奮力向上攀爬的、悲壯而陡峭的直線。即便它在最后創造了神話,但前幾日那慘淡的開局,終究還是拉低了它的平均分。
算下來才4.88%左右。
“他們說,評定‘一番’,看的不是一時的爆發,而是整個播出周期內的穩定表現。”鈴木清斗的聲音里,帶著一種無力的自嘲:“他們說,這是規則。”
規則。
多么冰冷,又多么冠冕堂皇的詞匯。
辦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明白了。
這不是一場公平的較量。
這是一場,從一開始,就被人用他們自己制定的“規則”,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徹頭徹尾的騙局!
那所謂的勝利,那所謂的逆襲,在這一刻,都像一個天大的笑話。
他們贏了口碑,贏了人心,贏了最后的尊嚴,卻唯獨,輸給了這操蛋的、冰冷的、可以被任何人隨意解釋的……規則。
野原廣志看著那張數據表,看著那兩條涇渭分明的曲線,他沒有憤怒,也沒有不甘。
他的臉上,甚至連一絲一毫的表情都沒有。
只是那雙一直平靜如古井的眼眸里,有什么東西,正在悄然地、一點一點地,變得冰冷。
那是一種,當一個棋手,發現對手不僅卑鄙地悔棋,甚至還當著他的面,修改了整盤棋的規則時,所特有的絕對的冰冷。
“玩不起了嗎?”野原廣志的眼神都愈發的冰冷。
但這冰冷也是一閃而逝。
旋即便恢復了平靜。
憤怒是弱者的行為,是無能的宣泄。
對于一個棋手而言,當對手開始掀桌子的時候,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冷靜地看著他,然后,換一個更堅固的棋盤,用他最無法理解的方式,將他死死地釘在椅子上,讓他連站起來掀桌子的力氣都沒有。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緩緩地走回自己的座位,拿起筆,繼續在畫稿上勾勒著屬于另一個世界的更為宏大的戰爭。
整個鈴木課室,仿佛被他這份異乎尋常的平靜所感染。
那股子足以將人逼瘋的憤怒與不甘,竟也慢慢地沉淀了下來,化為了一種更為堅韌的決心。
他們還有《暗芝居》第二季的機會。
他們……
渴望證明自己的成功!
……
不過這場由“平均值”引發的風波,像一顆投入東京電視臺這潭深水里的石子,其蕩開的漣漪,遠比鈴木課室這方小小的池塘要廣闊得多。
制作局本部大樓的茶水間,向來是各種小道消息與辦公室政治發酵的最佳溫床。
“聽說了嗎?四月的一番,給了巖田的《鬼坊武士》?!币粋€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頗為斯文的三級導演,壓低了聲音,對著面前一位同樣資歷不淺的同僚說道。
“聽說了,真是……匪夷所思。”對面的男人搖了搖頭,臉上帶著一種看透了世事后的譏誚:“用平均值來算,虧他們想得出來。這就像是讓一個百米短跑冠軍,去和一個馬拉松選手比全程的平均速度,然后告訴所有人,馬拉松選手贏了?!?/p>
“誰說不是呢,我聽說高田副局長在會議上,力排眾議,說這才是最‘公平’的評判標準。”金絲眼鏡輕笑一聲,那笑聲里,滿是毫不掩飾的嘲諷:“不過,這吃相,也未免太難看了些?!?/p>
“難看?我看是急了,他們東京電視臺的人本來就是這樣排外。”
另一人呷了一口咖啡,眼神里閃過一絲精明的光:“那個《暗芝居》我也去看了。說實話,有點東西。尤其是那個叫《紙》的回目,我看完之后,覺得那種本來空無一物的畫面,突然就出現一個鬼的構思,真的很巧妙?!?/p>
他的話引來了一陣心照不宣的笑聲。
“我倒是覺得那個《矛盾》最有意思,純粹的邏輯恐怖,那才是高級的玩法?!苯鸾z眼鏡扶了扶鏡框,語氣里帶著幾分專業人士的欣賞:“那個叫野原廣志的年輕人,可真是不簡單。而且我聽說,他還是只個剛畢業的實習生?”
“實習生?我聽到的版本是,他還是《少年JUMP》上那個《幽游白書》的作者?!?/p>
“什么?!幽游白書是他的作品嗎?”
“這個漫畫在年輕人里可很火熱呢?!?/p>
這個消息顯然比任何收視率數字都更具沖擊力,引起了其他人的震驚。
“明日海副局長那邊,這次怕是要笑開花了?!苯鸾z眼鏡的目光望向窗外,若有所思:“高田這次,為了保巖田那個廢物,算是把自己的臉都按在地上摩擦了。不過,他越是這樣,反而越說明,他怕了。”
“是啊,怕了?!蹦腥艘哺袊@道:“怕的不是鈴木那個老頑固,怕的,是那個叫野原廣志的年輕人,和他那種不按常理出牌的全新玩法。”
“但那又怎么樣?這東京電視臺還是他們東京電視臺自己人的,現在不就是個例子嗎?”也有人在旁邊低低的抱怨:“我們這些外來人,怎么可能和他們自己人爭呢?”
“好了,別說了。”話題被止住,畢竟他們幾個的關系還算不錯,這些話真傳出去對每個人都不好。
“我們是不是也應該學習一下暗芝居里面的某些構思?我感覺挺有意思?!?/p>
“的確,那個年輕人真是奇思妙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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