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銀座的居酒屋里，死一般的寂靜。

巖田正男的一名跟班，剛剛端起酒杯準(zhǔn)備喝酒，此刻動作完全僵住，酒水從傾斜的杯口流出，滴落在桌上，他卻渾然不覺。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張著嘴，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最后的極致的大恐怖，如同海嘯一般，瞬間將他們先前所有的嘲諷和不屑，拍得粉碎！

動畫結(jié)束了。

……

高田俊英的家中，這位副局長臉色鐵青。

那最后一幕的沖擊力，讓他這個五十多歲見慣風(fēng)浪的男人，都感到了一絲心悸。

他下意識地摸向電話，想立刻打給巖田正男，警告他絕對不能輕敵。

但他的手指在觸碰到電話的瞬間，又停住了。

不行。

現(xiàn)在打電話，豈不是顯得自己亂了陣腳？豈不是承認(rèn)，自己被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制作給嚇到了？

這有損他副局長的威嚴(yán)。

“哼，不過是故弄玄虛罷了。”高田俊英冷哼一聲，關(guān)掉了電視。

收視率……一切都要看收視率說話。這么晚的檔期，又沒有任何宣傳，能有多少人看？還是制作的如此粗糙的動畫！

他強(qiáng)行壓下心中的那一絲不安，起身走進(jìn)了臥室。

……

而在那間居酒屋里，死寂的氣氛持續(xù)了足足半分鐘。

直到巖田正男最擅長溜須拍馬的那個心腹，干咳了兩聲，強(qiáng)行打破了沉默。

“咳咳……這……這什么玩意兒啊！故弄玄虛！”

他用一種夸張的仿佛要掩飾什么的語氣說道：“故事是挺嚇人，可制作也太垃圾了吧？色彩填充得一塌糊涂，拍攝手法跟小學(xué)生一樣，就是幾張幻燈片來回放！這種東西，怎么可能會有人喜歡看？簡直是拉低了我們東京電視臺的格調(diào)！”

他的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讓其他人都反應(yīng)了過來。

“對對對！安人君說的沒錯！這動畫，根本就是垃圾！”

“就是！毫無藝術(shù)性可言！跟我們《鬼坊武士》那精良的制作一比，簡直是云泥之別！”

“課長，您根本不用擔(dān)心，這種東西，收視率絕對會慘不忍睹！”

各種安慰和吹捧，再次將巖田正男包圍。

巖田正男的臉上，也重新擠出了笑容，他端起酒杯，哈哈大笑道：“說得沒錯！一堆破爛玩意兒，也想跟我斗？等著瞧吧，明天，我就要讓鈴木清斗那個老家伙，哭著來求我！”

他笑納了所有的馬屁，仿佛又恢復(fù)了之前的志得意滿。

可是在他那看似輕松的笑容之下，一雙眼睛里，卻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端起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劃過喉嚨，卻無法驅(qū)散他心中那一絲悄然蔓延開來的寒意。

這個叫野原廣志的年輕人……

還有他制作的《暗芝居》……

或許，真的沒那么簡單。

……

鈴木課室里，當(dāng)電視屏幕上跳出“劇終”兩個黑色大字時，那根緊繃到極限的弦，終于“啪”地一聲斷了。

“呼——”

鈴木清斗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般，癱軟地靠在了椅背上。他環(huán)視了一圈，看到的是一張張同樣寫滿了疲憊，卻亢奮和緊張的年輕臉龐。

那幾天地獄般的趕工，幾乎榨干了每一個人的精力。

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站起身，用還帶著些許沙啞的聲音說道：“各位，辛苦了。今天就到這里，都去好好休息！我已經(jīng)在這附近的公寓酒店給大家訂好了房間，費用，課室全包了！”

“噢！”

“課長萬歲！”

劫后余生的年輕人們發(fā)出一陣歡呼，雖然身體疲憊，但精神卻異常亢奮。

疲倦的他們他們離開了這個他們奮戰(zhàn)了一周的戰(zhàn)場。

很快，辦公室里就只剩下了鈴木清斗和野原廣志兩個人。

燈光下，鈴木清斗看著眼前這個平靜得有些過分的年輕人，心中的憂慮再次浮了上來。

他點燃了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煙霧繚繞中，他的聲音顯得有些飄忽。

“野原君，你說……我們能行嗎？”

他知道自己不該問出這個問題，這會動搖軍心。

但他控制不住。

那個凌晨零點二十分的死亡檔期，就像一把懸在頭頂?shù)倪_(dá)摩克利斯之劍。沒有任何宣傳，沒有任何預(yù)熱，就這樣**裸地被扔進(jìn)了深夜的汪洋大海。

能濺起一點水花嗎？還是會無聲無息地沉底？

野原廣志看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和那緊鎖的眉頭，平靜地說道：“課長，您不必?fù)?dān)心。”

“可是……”

“您覺得，剛才的故事，恐怖嗎？”野原廣志打斷了他。

鈴木清斗一愣，回想起最后那怨靈占據(jù)整個屏幕的畫面，饒是他這個制作者，心臟都忍不住抽動了一下：“……恐怖，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那種恐怖。”

“那就夠了。”野原廣志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課長，這種恐怖，是會傳染的。今晚看到的人，明天就會在學(xué)校里，在公司里，在電車上，忍不住和別人討論。‘喂，你昨晚看東京電視臺那個恐怖動畫了嗎？’，只要有一個人這么問，口碑的雪球，就會開始滾動。”

他的話語中，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篤定和從容，仿佛已經(jīng)預(yù)見到了未來。

鈴木清斗怔怔地看著他，心中的焦慮，竟然真的被這番話撫平了許多。是啊，這個年輕人，從一開始就創(chuàng)造著奇跡。自己應(yīng)該相信他。

“好，我相信你。”鈴木清斗掐滅了煙頭：“你也快去休息吧，明天早上，一切就都見分曉了。”

“嗯。”野原廣志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去。

他當(dāng)然不擔(dān)心。

在前世，2013年的信息大爆炸時代，《暗芝居》都能憑借其獨特的風(fēng)格殺出重圍，成為現(xiàn)象級的作品。

在這個娛樂方式還相對匱乏的90年代，它的威力，只會被無限放大！

這，就是他身為穿越者的底氣！

是他的“金手指”！

……

與此同時，東京電視臺，放映部辦公室。

主任山本的辦公室燈火通明，他并沒有回家，而是在焦急地等待著。

作為高田副局長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他很清楚自己的職責(zé)——高田副局長習(xí)慣在清晨醒來的第一時間，就瀏覽重要的工作簡報。

而《暗芝居》這部被他親自下令安排在死亡檔期的動畫，其首播收視率，無疑是副局長最關(guān)心的情報之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大約一個小時后，統(tǒng)計科的初步數(shù)據(jù)通過內(nèi)部網(wǎng)絡(luò)傳了過來。

山本立刻點開文件，目光如電，迅速鎖定了那個關(guān)鍵的數(shù)字。

“深夜動畫《暗芝居》，首播收視率：1.75%。”

“收視率水平——較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