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華宮主的血劍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劍身上纏繞的血霧如活物般蠕動。顏惜夕只覺手中長劍突然變得滾燙,一股陰寒內力順著劍身逆流而上,整條右臂瞬間失去知覺。
“小心血劍噬心!“林驚寒暴喝一聲,劍鋒陡然迸發出刺目青光。
兩股劍氣在空中相撞,爆出的氣浪將周圍三丈內的石板盡數掀起。顏惜夕被氣浪掀退數步,后背重重撞在照壁上。她強忍劇痛抬頭,只見林驚寒的劍尖已刺入東華宮主左肩,而老者的血劍距離他咽喉不過寸許。
“丫頭...看好了...“東華宮主突然詭笑,“讓你見識下老夫的絕招?!?/p>
血劍陡然化作九道殘影,每一道都帶著摧山裂石之勢。林驚寒身形急退,劍鋒在身前劃出七道圓弧,卻仍被一道血影擊中右肩,頓時鮮血淋漓。
顏惜夕體內真氣突然自行運轉,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從丹田涌出。她本能地揮劍,劍鋒竟帶起一道幽藍光弧——正是《崩山劍訣》中最難練的“斷岳式“。
“鐺!“
雙劍相擊,血劍上的紅芒與幽藍劍氣糾纏不休。東華宮主白須顫動,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詫:“你、你的內力竟如此……“
話音未落,林驚寒的劍已如毒蛇般刺入他后心。老者身形一滯,血劍“當啷“落地。他緩緩轉頭看向林驚寒,嘴角溢出黑血:“好...好一招'回風拂柳'...薛鳳眠的劍法,你學得...“
“住口!“林驚寒厲喝,劍鋒一轉,東華宮主頓時氣絕身亡。
顏惜夕單膝跪地,大口喘息。方才那一劍幾乎耗盡了她全部內力。她低頭看向手中長劍,發現劍身上竟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紋——普通精鋼終究承受不住這等內力。
“姑娘無恙?“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伸到眼前。顏惜夕抬頭,正對上林驚寒深邃的眼眸。近距離看,他眉宇間的肅殺之氣更盛,右肩的傷口還在汨汨流血,卻渾不在意。
“無礙?!邦佅枇φ酒?,卻發覺雙腿發軟。激戰過后的脫力感如潮水般襲來,她一個踉蹌,險些栽倒。
暮色四合,侍劍山莊內彌漫著濃重的血腥氣與麒麟煙特有的甜膩味道。東華宮主的尸身橫陳在正廳前的石階上,那雙曾經睥睨江湖的眼睛如今空洞地望向蒼穹。殘余的東華宮門人早已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滿地狼藉與橫七豎八的尸體。
顏惜夕站在庭院中央,將手中裂了紋的長劍擲于地上。金屬撞擊青石的脆響在寂靜的暮色中格外刺耳,引得正在指揮弟子清理戰場的林驚寒回頭一瞥。
“江南顏氏惜夕,特來拜會,懇請沈莊主不棄收我為徒。“
她鄭重行禮,指尖還殘留著侍劍莊叛徒霍驍的血跡。那血跡已經干涸,呈現出暗紅色,與她素白的衣袖形成鮮明對比。
三莊主燕歌行那只獨眼瞇成一條縫,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上的血槽:“姑娘的內力路數...“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冷,“倒像是出摘星樓。“
廳內氣氛驟然一緊。顏惜夕余光瞥見林驚寒的手已按在劍柄上,青柳的銀針也在袖中微微震顫。她心中暗嘆,這些名門正派果然對暗殺組織難以容忍。
“三莊主明鑒?!八换挪幻Φ財n了攏散亂的鬢發,聲音不疾不徐,“家父與玄黃閣老閣主有舊,曾拜托他救過一位姓韓的前輩...“
“韓忠?“大莊主封少榮灰白的眉毛擰成一團,手中茶盞“咔“地裂開一道細紋,“那老殺星竟還沒死?“
顏惜夕突感自己這真假參半的編故事能力可一點也不比《鳳鳴虞歌》的作者差。韓忠確實曾是摘星樓的頂級殺手,在江湖中赫赫有名,與其遮遮掩掩,不如直截了當。
她繼續編織著早已準備好的謊言:“那位前輩當時身受重傷,命在旦夕。老閣主念在舊情,不惜動用珍藏多年的雪靈芝才將他救回。韓前輩康復后說自己已厭倦殺戮,便將泰半內力傳給了我,算是報答救命之恩?!?/p>
她邊說邊觀察三位莊主的反應。大莊主封少榮眉頭緊鎖,三莊主燕歌行滿臉狐疑,唯有二莊主沈棠梨眼中閃過一絲贊賞。
“荒謬!“燕歌行拍案而起,案幾上的茶盞蹦起三寸高,“摘星樓的頭號殺手會厭倦江湖?“
“我顏氏茶行幾乎壟斷了江南茶業,自然招來不少嫉恨?!邦佅υ掍h一轉,特意看向沈棠梨,“家父只有我一個女兒,將來產業都要由我繼承。若不練就一身好武藝,如何保得住這份家業?久聞二莊主《崩山劍訣》剛猛無儔,與晚輩內力最為相合?!?/p>
既然身份來歷和內功家數已然道明,顏惜夕則盡量把話頭往拜師這點上轉。
“三師弟,既然韓忠有意回頭,咱們侍劍山莊也不可做那迂腐之態,揪住過往不放。何況他一身功力去了顏小友身上,未嘗不是武林之福?!吧蛱睦嫱蝗婚_口。這位二莊主左肩的傷口還在滲血,聲音卻穩如磐石,“若非這丫頭現學現賣《崩山劍訣》,此刻東華宮的血劍已架在你我脖子上?!八抗庾谱频囟⒅佅?,“能在廝殺中模仿我五成劍意,這份天資...“
燕歌行微微搖頭,便不再說什么。
沈棠梨則對顏惜夕點頭微笑,示意已同意她拜師之請。
拜師禮行到一半,林驚寒突然抱拳:“師父,弟子還有要事稟報?!?/p>
封少榮揮了揮手,示意丫鬟引著顏惜夕和青柳退出正廳。兩人被安排在西廂的一間客房內,青柳立刻從荷包中拈出一枚細如發絲的金針。
“這是要干嘛?“顏惜夕壓低聲音問道。
青柳點點頭,指尖輕彈,金針便無聲無息穿透窗紙,另一端系著的透明絲線在暮色中幾不可見。這是玄黃閣的秘術,能通過絲線感應屋內人說話時聲音的振動頻率,從而辨別談話內容。
“北方邊境凝碧淵的九嬰魔君景吾出關了?!傲煮@寒的聲音透過茶碗傳來,水面泛起細密波紋。
“二十年...“封少榮的嗓音發顫,“那魔頭竟真練成了九幽玄功?“
“不止。“林驚寒語帶寒意,“近五年來大肆崛起的樓外樓,與魔域往來密切,恐有結盟之勢?!?/p>
顏惜夕與青柳交換一個眼神。樓外樓——正是謝司言命她查的白家行賄對象!這意外的情報讓顏惜夕心跳加速。
封少榮的聲音:“此番凝碧淵這樣大的動作,意欲為何?”
燕歌行嘆了口氣:“還不是為了他那個荒淫無恥的妹子九尾天狐景萱?!?/p>
顏惜夕蘸著茶水在案上寫道:“九尾天狐怎么了?“
青柳從衣袖中抽出一本手掌大小的札記,封皮名目為“圣聽司江湖紀事小札”。
顏惜夕大致翻了一下,就找到有關九尾天狐的那一頁記載:原來,在九嬰魔君閉關期間,魔域諸事皆由其親妹景萱代為掌管。此女江湖人稱“九尾天狐“,雖未在域中興風作浪,卻因其修煉的*功法而惡名遠播。她最喜以媚術勾引各派俊杰,待雙修采補之后便棄如敝履。不少名門正派悉心栽培的得意弟子,都難逃其魅惑之術,最終落得內力盡失、身敗名裂的下場。
兩年前,這些受害子弟憤懣難平,竟集重金聘請摘星樓出手。一時間,絕殺門與天煞牌的頂尖殺手傾巢而出,終于在幻花谷設伏得手。眾人本欲將其分尸泄憤,卻被及時趕到的魔域門徒搶回了尸身。
顏惜夕看罷,心中暗哂: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自己意志薄弱才被妖女所乘,更可笑的是,連報仇雪恨都要假手他人,這般作派,與那邪魔外道又有何異?
她蘸水寫道:“當真美若天仙?”
青柳寫道:“擅易容,無人見過真容。”
水波又在震動,這次是燕歌行的聲音:“看來,這次魔頭重出江湖,是要給她妹妹報仇來了,只怕六大派一個也逃不過,還有驚寒你當初也……”
欲言又止。
沈棠梨似乎又來轉移話題:“三師弟,且不論當初,既然魔域重出江湖,咱們也當早做準備才是,英雄帖還要繼續派,君山會盟也宜早不宜遲。”
“正是,正是?!?/p>
突然“錚“的一聲,金針被什么切斷。青柳猛地收手,透明絲線齊根而斷。
“劍氣?!八秃簦昂镁兊母艨諗辔?!“
院外腳步聲漸近。顏惜夕迅速抹去桌上水痕,佯裝整理行裝。門簾一挑,林驚寒高大的身影立在門口,夕陽從他背后照進來,在地上投下長長的陰影。
“顏姑娘?!八Z氣平淡,目光卻如劍鋒般銳利,“二師叔命我傳你《崩山劍訣》心法?!?/p>
顏惜夕福身道謝,抬眼時正對上他盯著自己的眼神。那目光復雜難辨,似是憎惡,又似...藏著什么更深的情緒?
“林師兄似乎對惜夕有成見?“她故意問道。
林驚寒轉身離去,夜風送來他最后一句話:“明日寅時,后山劍坪。“那背影挺拔如松,卻莫名透著幾分孤絕。
待他走遠,青柳才長舒一口氣:“大人,這位林師兄好生厲害,竟能察覺到金針的存在。“
“青柳,去查查林驚寒的底細。特別是...他是否與魔域有過交集?“
夜深人靜,顏惜夕獨自站在窗前,望著滿天繁星,思緒繁雜:什么九幽魔君景吾,九尾天狐景萱,還有這形形色*的江湖門派,都是哪跟哪?她怎么記得看《鳳鳴虞歌》的簡介時,明明是一本純朝堂權謀類書籍,主要是講商女出身的蕭清璃如何一步步登上虞朝帝位,后來通過改革迎來治世,最后一統三國的爽文故事,就算系統單獨給自己開一條線,也不至于完全偏離到江湖線上來吧!
事到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但她顏惜夕的主線,一定是在這朝堂之間——反正是女尊世界,不如……自己來當這女帝?
那一刻,她為自己的想法感到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