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剛蒙蒙亮,一輛由縣衙派來的馬車,便已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赝T诹朔郊掖笤旱拈T口。
方寒換上了一身干凈的青色布衣,與前來迎接的衙役簡單交代了幾句,便登上了馬車。
馬車一路向縣城駛去。
沿途的景象,比柳溪村還要凄慘。
土地干裂得像是被撕開的傷口,路邊三三兩兩的災民,
骨瘦如柴,眼神空洞,宛如行尸走肉。
馬車進入青石縣城,景象稍好一些,卻也難掩那股彌漫在空氣中的絕望。
往日熱鬧的街道,此刻冷冷清清,家家戶戶門窗緊閉。
試圖將那要人命的熱浪擋在外面。
馬車在縣衙門口停下。
讓方寒有些意外的是,一縣之主沈觀。
竟親自帶著師爺,早已等候在了衙門口的石階下。
昨日還帶著官威的縣令大人,此刻臉上堆滿了謙恭的笑容。
看到方寒下車,竟是快步迎了上來,拱手作揖。
“方先生,您可算來了,沈某在此恭候多時了。”
這態(tài)度,哪里像是在對待一個草民,分明是在迎接一位從京城來的欽差大人。
方寒坦然受了這一禮,目光卻被沈觀身旁的那道倩影,給吸引了過去。
縣令夫人南宮云舒,今日也站在一旁。
她摘去了昨日的帷帽,換上了一身月白色的素雅長裙。
裙擺上只用淡青色的絲線,繡了幾朵清雅的蘭草。
與昨日的華貴不同,今日的她。
少了幾分高不可攀的距離感,多了幾分清水芙蓉般的溫婉。
饒是如此,那通身的氣度,依舊如同鶴立雞群。
一張完美的鵝蛋臉,膚若凝脂,吹彈可破。
遠山般的黛眉下,是一雙顧盼生輝的鳳眸,眼波流轉間,仿佛蘊含著無盡的秋水。
瓊鼻挺秀,櫻唇不點而朱,飽滿潤澤,帶著一絲熟透了的水蜜桃才有的誘人色澤。
她就那么靜靜地站著,宛如一幅丹青高手耗盡心血才繪出的絕美畫卷。
當方寒的目光看過來時,這位雍容華貴的縣令夫人,竟像是受驚的小鹿一般。
羽扇般的睫毛微微一顫,下意識地垂下了眼簾。
絕美的臉頰上,也飛上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淡淡紅暈。
這副模樣,竟讓她那成熟的風韻中。
平添了幾分少女般的嬌羞,更是動人心魄。
方寒心中暗笑,這婦人,怕是對自己好奇得緊了。
“縣尊大人不必客氣。”方寒收回目光,對著沈觀淡然一笑。
“先生快請,后堂已備好茶水與地圖,就等先生施展神通了!”沈觀側過身,親自在前面引路,那姿態(tài),恭敬得讓一旁的衙役們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一行人來到后堂。
一張巨大的梨花木桌上,早已鋪開了一副詳盡的青石縣輿圖。
沈觀和師爺站在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喘,滿眼期待地看著方寒。
南宮云舒則以奉茶為由,留在了堂內(nèi),她站在不遠處。
一雙美眸一瞬不瞬地鎖在方寒身上,充滿了探究。
方寒也不客氣,直接走到桌前。
他裝模作樣地俯下身子,手指在地圖上緩緩劃過。
時而皺眉,時而點頭,嘴里還念念有詞地嘀咕著一些誰也聽不懂的詞。
“嗯……此地山勢如龍盤,可惜龍氣被截,水脈不顯……”
“此地地勢開闊,卻失之于散,聚不住水汽……”
他那副煞有其事的高人模樣,看得沈觀和師爺是云里霧里。
卻又不敢打擾,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終于,方寒的手指,在地圖上的三個位置,重重地點了下去。
一個在縣城西郊的亂葬崗附近。
一個在城南的一片廢棄窯廠。
還有一個,則在城北的一處洼地里。
“這三個地方,地底深處有暗流涌動,水脈最為旺盛,可掘井取水。”方寒直起身,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
“太好了!”
沈觀聞言大喜過望,激動得搓著手,當即就要轉身去喊人。
“來人!立刻召集城中所有青壯,帶上工具,前往這三處掘井!”
“大人且慢。”
方寒卻抬手攔住了他。
沈觀一愣,不解地回頭:“先生,這……可是有什么不妥?”
方官好整以暇地端起白芷柔親手為他炒制的茶葉泡的茶,輕輕吹了吹熱氣,才慢悠悠地說道:“掘井尋脈,乃是竊取天地靈機之事,講究一個天時、地利、人和。”
他頓了頓,掃了一眼聽得一愣一愣的沈觀和師爺。
繼續(xù)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
“這掘井之時,不能被太多凡人俗氣沖撞,更不能被外人窺探,否則地脈中的靈氣一旦泄走,別說水了,就是挖穿了地,也只能見到一堆干土。”
這番話說得神乎其神,沈觀和師爺聽得是面面相覷,腦子里一片漿糊。
靈氣?泄走?
雖然覺得玄乎得厲害。
可聯(lián)想到方寒在柳溪村那口憑空變出來的神仙井,他們又不敢不信。
“那……那依先生之見,該當如何?”沈觀小心翼翼地問道。
方寒放下了茶杯,豎起一根手指。
“很簡單。大人只需派人,將我依次送到這三個地方。然后,清空方圓百米之內(nèi)所有閑雜人等,不許任何人靠近窺探。”
“我,一人獨處半個時辰,足矣。”
一人?
獨處半個時辰?
沈觀和師爺徹底懵了。
這掘井不是個力氣活嗎?
不用人挖,不用工具鑿。
一個人站半個時辰,水就能自己冒出來?
心中雖然有些將信將疑。
但也沒有再說什么!
“好!就依先生所言!”沈觀沒有絲毫猶豫,重重點頭,“本官親自帶人,為先生清場!”
站在一旁的南宮云舒,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她那雙漂亮的鳳眸,就那么靜靜地看著方寒。
看著他用幾句云山霧罩的話,便將自己那位一向精明的夫君。
唬得一愣一愣的。
看著他那副淡然自若,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從容模樣。
她心中的好奇,幾乎快要溢了出來。
這個男人身上的秘密,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
讓她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探究。
她忽然覺得,這幾十年來一成不變的、枯燥乏味的貴婦生活。
似乎……開始變得有趣起來了。
南宮云舒的心,像是被一只小貓的爪子,輕輕地撓著,又癢又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