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安合縣第一中學,這個如今最大的臨時避難點,不再有昨日光復全城時的歡慶。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復雜的氣氛。
源頭,是教學樓門口公告欄上,剛剛貼上去的一張嶄新的告示。
告示的標題,用加粗的黑體字寫著。
《安合縣戰時資源分配與勞動管理條例》
密密麻麻的條文,在晨光下清晰無比。
無數幸存者擠在公告欄前,伸長了脖子,辨認著上面的每一個字。
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人,下意識的將上面的核心內容念了出來。
“第一條:安合縣應急指揮部將對所有幸存者實行統一軍事化管理。指揮部保障所有幸存者最基礎的生存所需,每日的基礎口糧、安全的集體住所、以及基本的醫療保障。”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塊石頭投入了死水。
“第二條:除基礎保障外,所有額外物資,包括但不限于罐頭、煙酒、糖果等副食品,以及獨立房間、干凈衣物、熱水洗浴等非必需生活資源,均需通過勞動換取的工分進行兌換。”
“第三條:所有幸存者,必須服從指揮部統一安排,參與勞動。完成每周最低勞動時長,可享有一天的休息日。超額完成者,可獲得額外工分與雙休……”
“第四條:按技能與體能,將所有幸存者劃分為進行分類……”
“這……這不是……”
人群中,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流露出一絲恍如隔世的迷茫。
“工分制?”
這個塵封在歷史記憶里的詞匯,,瞬間在人群中激起了千層浪。
“我的天,搞了半天,是回來吃大鍋飯了?”
“什么大鍋飯!你沒看上面寫的?干多干少不一樣!這叫按勞分配!”
一個看起來像是建筑工人的漢子反駁道,他的眼睛里反而透著光。
“我尋思這挺好,憑力氣吃飯,公平!”
“公平個屁!”一個穿著西裝,即便在末日里也梳著油頭的男人尖聲道,“我是搞管理的!我的價值是腦力!憑什么讓我去搬磚?”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
支持、反對、茫然、恐慌……
各種情緒在人群中交織、碰撞。
但更多的人,在短暫的騷動后,陷入了沉默。
他們只是默默的看著那張告示,眼神復雜。
一個剛從救援隊卡車上下來沒多久的中年男人,捧著一碗剛領到的熱粥,蹲在墻角,看著那份公告,久久不語。
他身邊,一個年輕人憤憤不平的罵道:“叔,他們這是要我們賣命給他們干活,就為換一口吃的!”
中年男人喝了一口粥,感受著那股暖流滑入空蕩蕩的胃里。
他才慢悠悠的開口。
“總比……總比死在怪物嘴里強。”
“也比在其他無法無天的暴徒團體里,活得不像個人強。”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不遠處荷槍實彈、面容冷峻的士兵。
“起碼……政府還愿意給我們一口飯吃。”
“想過得更好,就得自己干活。”
“這個道理,到哪兒,都說得通。”
這番話,代表了絕大多數普通幸存者的心聲。
在這個世道,能用勞動換取食物和安全,已經是一種奢侈到極點的公平。
也就在這片混亂的議論聲中,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了起來。
“荒謬!這是歷史的倒退!是對人權的踐踏!”
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中年男人從人群中擠了出來,跳上了一個廢棄的乒乓球桌,振臂高呼。
“我們經歷了九死一生才活下來!我們有權要求政府無條件保障我們的一切!這是我們應得的!”
“我們不應該是被工分奴役的勞工!我們應該有尊嚴的活著!”
他的聲音,瞬間點燃了人群中一些本就心懷不滿的人。
那名油頭西裝男更是第一個跳出來響應。
“說得對!憑什么!老子以前是公司主管,手下管著十幾號人!現在讓我去搬磚?做夢!”
“我們要吃肉!要喝可樂!要住單間!”
“對!去管理處要物資!”
看著被自己輕易煽動起來的情緒,金絲眼鏡男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得意
他正要說出更具煽動性的話語。
突然,人群外圍傳來一陣整齊而沉重的腳步聲。
一隊穿著藍色執勤服,手持防暴盾牌和警棍的治安部戰士,面無表情的分開人群,走了進來。
他們沒有喊話,沒有警告。
為首的隊長,只是冷冷的看了那個站在乒乓球桌上的男人一眼,然后一揮手。
站在桌上的中年男人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兩名戰士已經左右夾擊,一左一右抓住了他的胳膊,向下一拽!
“啊!”
男人慘叫一聲,被硬生生從桌子上拖了下來,狠狠摔在地上。
“你們要干什么?你們這是暴力執法!我要抗議!我要見你們領導!”男人還在瘋狂叫囂。
隊長面無表情的走到他面前,從懷里掏出那本紅色的小冊子,當著所有人的面,高聲宣讀。
“根據《安合縣戰時緊急狀態第一號紀律》!”
“第三條:嚴禁任何形式的挑釁、斗毆、煽動對立、破壞內部團結、破壞公共秩序行為!”
他的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情節嚴重,對秩序造成重大破壞者……”
隊長頓了一下,抬起眼,冷漠的目光掃過全場。
“以煽動叛亂罪論處!”
他合上冊子,俯視著那個已經嚇得面無人色的“公知”。
“經治安內務部裁定,你煽動叛亂,意圖沖擊管理機構,罪名成立。”
“不……我沒有!我只是在為大伙爭取權益!”男人徹底崩潰了,褲襠瞬間濕了一片。
隊長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嘲諷。
“爭取權益?”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
“在怪物兵臨城下的時候,你在哪里?”
“在戰士們用命去燒光全城怪物的時候,你又在哪里?”
“現在安全了,有熱粥喝了,你就跳出來要人權,要平等了?”
隊長俯下身,聲音壓低到只有那人能聽見。
“我告訴你,安合縣現在最大的規矩,就是讓所有人都活下去。”
“任何阻礙大家活下去的人,都是敵人。”
他直起身,揮了揮手。
“帶走。”
“不!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是知識分子!你們這是在迫害……”
男人的哀嚎戛然而止,嘴巴被一塊破布死死堵住。
他被兩名戰士像拖一條死狗一樣,拖向了操場角落的一間空置的雜物室。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的盯著那個方向。
幾秒鐘后。
砰。
一聲沉悶而又清晰的槍聲,從雜物室的方向傳來。
整個操場,死寂。
那些剛剛還在叫囂人權和公平的幸存者,此刻一個個臉色煞白,雙腿抖得像篩糠。
所有騷動的苗頭,都被這一聲槍響,徹底掐滅。
……
縣長辦公室。
秦征只有自己能看見的系統界面,悄然亮起。
【檢測到關鍵社會事件:秩序重建!】
【焦點:緊急社會秩序重構,前置條件已滿足!】
【是否消耗500文明點數,激活政治焦點:緊急社會結構法案?】
“激活。”
秦征在心中默念。
法案激活成功!
【緊急社會結構法案:您在推行任何社會結構性改革時,將獲得系統性效率加成。民眾對新制度的抵觸情緒將會降低,服從度小幅提升。執行人員的組織能力與說服能力小幅提升。】
【當前剩余文明點數:12350點。】
他轉過身,看向身后站著的劉安民。
“老劉,該我們登臺了。”
“總指揮,您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劉安民拿著一疊厚厚的文件,轉身快步離去。
半小時后。
避難點的操場上,騷亂早已平息。
取而代之的,是十幾張臨時擺放出來的長條桌。
指揮部所有文職人員,全員上陣,開始了對所有幸存者的甄別與登記工作。
劉安民拿著一個鐵皮喇叭,親自在操場上來回奔走,他的聲音充滿了溫和與力量。
“各位同胞,不要怕,不要慌!排好隊!”
“第一類,技術人才。所有具備工程師、醫生、高級技工、科研人員等專業技能的人,請到這邊來!指揮部尊重你們的能力,你們的工分高!”
“第二類,戰斗預備役。所有身強體壯、愿意保衛家園的年輕人,到這邊來!最好的待遇給你們,最嚴的訓練也等著你們!。”
“第三類,普通勞動力。剩下的所有人,到中間來!我們會根據你們的體力、特長,統一安排到后勤、基建、農業等崗位上!多勞多得,公平公正!”
“大家記住!指揮部殺的,是想讓大家一起死的壞人!”
“而我們,要讓所有想活下去、肯干活的好人,都活得更好!”
人群,在他的指揮下,緩緩流動起來。
再無一絲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