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只剩下鋼筆劃過稿紙的沙沙聲。

王盛全神貫注，將記憶中《非誠勿擾》的節目模式一點點拆解、轉化，融入1996年的時代背景和審查環境。

女嘉賓的VCR介紹、男嘉賓出場、滅燈留燈、權利反轉、導師點評……這些在二十年后司空見慣的元素，此刻寫來卻頗費思量，既要新穎抓人，又不能過于超前驚世駭俗。

正寫到關鍵處，腰間那只黑色的漢顯BP機突然“嘀嘀嘀”地振動起來，打斷了王盛的思路。

王盛眉頭微皺，有些不情愿地放下筆，摘下一看，小小的屏幕上滾動著一行字：

“王導，我是曉冉，有事請教，方便時回電XXXXXXX（東方歌舞團傳達室號碼）。謝謝。”

是李曉冉。

王盛看向辦公室那部暫時沒有來電的直線電話，陳玉正帶著四個姑娘模擬接聽客戶咨詢，語氣、語速、應答技巧，一絲不茍。

王盛站起身，對陳玉等人示意了一下，拿起聽筒，撥通了BP機上的那個號碼。

電話響了幾聲后被接起，傳來傳達室大爺的聲音，聽到找李曉冉，大爺當即便吆喝了一聲。

聲音大的，王盛這邊都能感覺耳膜一震，他由不得把聽筒稍稍拿遠了一些。

片刻后，李曉冉略帶喘息的聲音傳了過來：“喂？王導？”

“李小姐，是我。找我有什么事嗎？”王盛開門見山，語氣平靜。

電話那頭的李曉冉似乎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迷茫和尋求認同的急切：“王導，沒打擾您吧？是這樣，有件事我想聽聽您的意見。前兩天，有家叫鑫寶源的影視公司聯系到我，說看了廣告覺得我條件不錯，想簽我當演員。您……您聽說過這家公司嗎？靠譜嗎？”

鑫寶源主動找李大白？

王盛撓了撓頭，歷史的軌跡似乎因他這只蝴蝶的翅膀而發生了微小的偏轉，從主動投奔變成了被動邀請，但目的地似乎依舊是那個鑫寶源。

“鑫寶源……”

王盛沉吟了一下，組織著語言：“聽說過。創始人是趙寶鋼，京圈里挺有名氣的一人物，拍過《編輯部的故事》、《過把癮》，造星能力是有的。”

李曉冉的聲音立刻帶上了幾分驚喜：“真的？那您覺得……”

“但是……”王盛打斷她，語氣變得嚴肅了些：“李小姐，娛樂圈的事，沒那么簡單。公司有名氣，不代表資源就會傾斜給你。

簽約，只是開始，后面能不能拿到角色，能不能紅，變數很大。很多時候，簽了長約卻被雪藏、坐冷板凳的新人數不勝數。”

他回想起前世關于李曉冉早期事業的零星記憶，補充道：“我的建議是，如果真要簽，合約年限一定要把握好。最多三年，撐死五年。給自己留好退路，萬一發展不順，也不至于被一份長合約徹底綁死，耗光最好的年華。

另外，在正式簽約前，務必把條款看清楚，尤其是經紀抽成、工作安排、違約賠償這些，有不懂的，最好最好請一位專業的律師幫忙看看。”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只能聽到輕微的呼吸聲。

顯然，王盛這番冷靜甚至有些殘酷的分析，給正沉浸在“被京圈大哥發掘”喜悅中的李曉冉狠狠澆了一盆冷水。

“我明白了，謝謝您，王導。”再開口時，李曉冉的語氣明顯冷靜了不少，帶著真誠的感謝，“您的話我會認真考慮的。真的，特別謝謝您能跟我說這些實在話。”

“不客氣，舉手之勞。”

“那個……王導，”

李曉冉的聲音似乎又輕快了些，帶著點試探：“您最近哪天有空嗎？我想請您吃個飯，上次拍廣告的事，還沒好好謝謝您給我機會呢。”

“吃飯就算了。”王盛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絕，目光掃過桌上寫了一半的策劃案和一堆待辦事項：“最近公司剛起步，事情太多，實在抽不開身。你的心意我領了，以后有機會再說吧。先這樣，我這邊還有事，再見。”

說完，不等對方回應，王盛便干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電話那頭，東方歌舞團傳達室里，李曉冉握著傳出忙音的話筒，漂亮的臉蛋上寫滿了錯愕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挫敗感。

居然被拒絕了？

還是這么干脆、毫不留戀的拒絕？

我們好歹……好歹也是拍過那種親密鏡頭的“唇友誼”吧？

就算只是工作，難道連一點超出工作之外的欣賞都沒有嗎？

李曉冉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無論容貌還是身段，在團里乃至整個京城的文藝圈里，都是拔尖的，以往那些追著她獻殷勤的男人不知凡幾。

……

寶寶，我們只是朋友，連朋友都算不上，頂多只是合作過的演員，你不會多想了吧～

王盛壓根沒把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

至于對方未來的星途，他提點兩句已是仁至義盡。

王盛剛坐回位子，腰間的BP機又“嘀嘀嘀”地響了起來。

拿起一看，是音像公司劉旭日發來的信息：

“盛子，定個見面地點發我，晚上七點，把紫房子的人叫來。”

信息雖短，但要素俱全。

王盛精神一振，立刻拿起電話給劉旭日回了條信息，確認收到。

接著，他看向正跟著陳玉學知識的那四位姑娘。

“誒，你……”

王盛開口指向其中一位最漂亮、最有氣質的。

陳良也是會挑人，盡選些漂亮的姑娘來幫忙。

幾位姑娘停下工作，向王盛看過來。

被王盛指著的姑娘，忙站起身：“王總……”

“別緊張，你叫……李婷婷？”

“是。”

“好，從今天起，你擔任我的工作助理，陳玉，給她拿兩千塊錢，再拿一百的交通費，李婷婷，你拿著錢去無名居訂個包間，能辦到嗎？”

無名居是去年開業的一家中高檔飯店。

“是，保證完成任務！”

……

李婷婷在三位姑娘羨慕的眼神中離開了。

王盛給趙經理打去了電話。

“趙哥，我王盛。晚上有空嗎？我托人約了京城臺的一位領導，晚上七點出來坐坐，聊聊咱們那個廣告的事……”

“對，有了些新的想法。”

“好，那晚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