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晚舟的“神諭”,如同一顆深水炸彈,在顧家這片看似平靜的湖面下,引爆了劇烈的暗流。
第二天清晨,當一份由董事長顧立雄、總裁顧博遠以及兩位董事會元老顧立山、顧立海聯名簽署的《關于成立內部審計特別行動組的緊急通知》下發到集團所有高層郵箱時,整個顧氏集團,炸了。
通知的內容,簡單粗暴到令人窒血:
一、成立“內部審計特別行動組”,由顧安安小姐擔任唯一組長,擁有對集團所有子公司、所有部門賬目的最高審查權。
二、南美分公司負責人顧立強、歐洲物流部主管趙建(顧立山女婿)、北美市場總監李明軒……等一眾名單上的人員,即刻起停職,凍結一切權限與賬戶,配合調查。
三、行動組將由國內最頂尖的“天衡”會計師事務所和“中倫”律師事務所協同執行,確保審查的絕對公正與權威。
這封郵件,不啻于一場八級地震。
名單上的人,非富即貴,幾乎都是顧家的親族姻親,或是身居高位多年的實權派。他們彼此之間利益勾連,早已形成了一個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利益共同體。
而現在,一個二十歲的、此前在集團內部毫無存在感的大小姐,竟然要憑一紙通知,就想端掉他們整個山頭?
簡直是天方夜譚!
上午九點,顧氏集團緊急董事會。
原本寬敞的會議室里,座無虛席,氣氛劍拔弩張。被點名的幾位核心人物,雖然沒有資格出席,但他們的父輩、姻親、以及被他們喂飽了的各個股東代表,幾乎都到齊了。
顧立雄和顧博遠坐在主位上,臉色凝重。他們預料到了會有反彈,但沒想到反彈會如此激烈。
“立雄!你這是什么意思?!”一個頭發花白的旁支長輩,是顧立強的父親,猛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我兒子在南美為家族拼死拼活十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們憑什么憑一個黃毛丫頭幾句瘋話,就給他停職?這是要寒了所有為家族做事的人的心啊!”
“就是!趙建是我女婿,他兢兢業業,每年歐洲的利潤增長都是有目共睹的!憑什么說查就查?證據呢?”顧立山的一個老部下也陰陽怪氣地說道。
“我反對!這份通知,程序上就不合規矩!讓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丫頭來當審計組長,這是拿我們所有股東的利益在開玩笑!”
“必須撤銷!否則我們聯合撤資!”
反對的聲音,此起彼伏,如同浪潮一般,幾乎要將顧立雄父子淹沒。
顧立雄臉色鐵青,正要開口彈壓,會議室的門,卻再次被推開了。
顧晚舟走了進來。
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裝套裙,長發盤在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修長的天鵝頸。那張年輕的臉上不施粉黛,眼神卻冷得像冰。
她一出現,會議室里嘈雜的聲音,詭異地停頓了一秒。
所有人都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她——這個攪動了整個家族風云的“瘋丫頭”。
“既然人到齊了,那正好。”
顧晚舟沒有理會那些不善的目光,徑直走到主位旁,顧博遠立刻起身,將位置讓給了她。
這個動作,本身就是一個強烈的信號。
顧晚舟坐下,環視全場,平靜地開口:“關于成立審計組的通知,想必各位都看過了。現在,我們來舉手表決一下。”
她頓了頓,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嚴。
“贊成的,請舉手。”
會議室里,一片死寂。
除了顧立雄、顧博遠以及從頭到尾都低著頭、不敢與她對視的顧立山和顧立海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舉手。
那些反對派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冷笑。
法理、人心,都不在你這邊。小丫頭,看你怎么收場?
顧立強的父親,那位旁支長輩,更是得意洋洋地開口:“安安,看到了嗎?這不是你一個小孩子能玩得轉的游戲。聽叔公一句勸,現在撤回通知,跟大家道個歉,這件事,我們就當沒發生過。”
顧晚舟看著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卻讓那位長輩莫名地感到一陣心底發寒。
“很好。”她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結果非常滿意,“看來,反對的人有很多。”
她從隨身攜帶的文件夾里,拿出了一沓文件,輕輕放在桌面上,推向了那位旁支長輩。
“張叔公,這是立強堂叔在巴拿馬一家離岸公司過去五年的資金流水。其中,有三筆共計九千萬美金的款項,是從‘南美聯合礦業’——也就是羅德里格斯家族的關聯公司轉入的。巧的是,每一次轉賬的時間,都和我們顧氏與他們簽訂新一期原材料采購合同的時間,只隔了不到24小時。”
長輩的臉色,瞬間變了。
顧晚舟又拿出第二份文件,推向另一位反對者。
“王董,這是你女婿趙建,用他小舅子的名義注冊的‘歐亞環球物流’公司的全部資料。一家注冊資本只有十萬歐元的皮包公司,卻在過去三年里,承接了我們顧氏歐洲分部超過八個億的物流訂單。我想請問,它的核心競爭力,是什么?”
那位王董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顧晚舟的動作沒有停。
一份,又一份。
每一份文件,都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準確無誤地插-進了一個反對者的心臟。
她沒有說任何一句廢話,沒有一句指責,只是平靜地,將一份份足以將人送進監獄的、鐵一樣的證據,擺在了桌面上。
整個會議室,從最初的喧囂,到中途的死寂,再到現在的……恐懼。
所有被點到名的人,都面如死灰,冷汗涔涔。他們看著顧晚舟,像是在看一個從地獄里爬出來的魔鬼。
她……她是怎么知道這一切的?
這些資料,很多都是他們自認為做得天衣無縫的、最核心的秘密!有些甚至連他們的枕邊人都不知道!
顧博遠坐在旁邊,看著眼前這一幕,
心臟狂跳不止。
他終于明白,妹妹昨晚在書房里說的那些,根本不是什么含糊的“神諭”,而是早已掌握在手中的、可以一擊致命的“判決書”!
她不是在猜測,不是在推斷。
她是在陳述事實。
會議室里,針落可聞。
只剩下顧晚舟翻動文件時,那輕微的“沙沙”聲,如同死神的催命符,敲擊在每個心懷鬼胎的人的心上。
當最后一份文件被擺上桌面,顧晚舟終于停下了動作。
她緩緩抬起頭,那雙清冷的眸子,再次掃過全場。
這一次,再也沒有人敢與她對視。
所有反對者,都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低著頭,身體微微顫抖,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我剛才說的,只是開胃菜。”
顧晚舟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的聲音依舊平靜,但每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
“在座的各位,都是顧家的長輩,是集團的股東。你們手里的股份,是太奶奶當年分給你們的,為的是讓大家同心協力,把顧家這艘大船,安安穩穩地開下去。”
“而不是讓你們,把它當成自家的提款機,在船身上,鑿出一個又一個的洞!”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恨鐵不成鋼的怒意和殺伐決斷的冷酷!
“季辰那樣的豺狼為什么敢上門?就是因為他聞到了血腥味!聞到了這艘船因為內部腐爛而散發出的、垂死的味道!”
“今天,我把話放在這里。”
她站起身,雙手撐在桌面上,如同女王巡視自己的領地。那嬌小的身軀里,爆發出的氣場,竟壓得滿屋子的大男人都抬不起頭來。
“從我顧安安……或者說,從太奶奶決定清理門戶的這一刻起,這艘船,就由我來掌舵。”
“順我者,昌。你們可以繼續當你們的富貴閑人,拿你們該拿的分紅,安享晚年。”
她的目光,如刀鋒般,一一刮過那些臉色慘白的反對者。
“逆我者……”
她停頓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不帶絲毫感情的弧度。
“——亡。”
“剛才我拿出的這些東西,只會是內部審查的材料。但如果有人,非要逼我把它們交給商業罪案調查科,我……非常樂意。”
**裸的威脅!
不留任何余地的最后通牒!
會議室里,死寂一片。恐懼,如同實質的潮水,淹沒了每一個人。
他們終于看明白了。
眼前的,根本不是什么“瘋了”的大小姐,也不是什么“被太奶奶選中的神諭者”。
這是一個魔鬼。
一個披著天使外皮,手握他們所有罪證,隨時能將他們打入萬劫不復深淵的……魔鬼!
“好了。”
顧晚舟重新坐下,仿佛剛才那個散發出滔天煞氣的女王只是幻覺。她恢復了那副平靜無波的神情,淡淡地說道:
“現在,我們重新表決。”
她環視全場。
“關于成立內部審計特別行動組,由我擔任組長一事。”
“誰贊成?”
話音落下的瞬間,顧立雄和顧博遠毫不猶豫地,第一個舉起了手。
緊接著,顧立山和顧立海,像兩個被嚇破了膽的學生,顫巍巍地,也舉起了手。
然后,是第三個,第四個……
之前那些叫囂得最兇的反對者,此刻卻像是比賽一樣,爭先恐后地舉起了自己的手,舉得筆直,生怕舉得慢了,就會被那個魔鬼記恨上。
不到十秒鐘。
滿座皆是高舉的手臂,形成了一片沉默而壯觀的“森林”。
全票通過。
“很好。”
顧晚舟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她站起身,看也沒再看那些失魂落魄的人一眼,徑直向門口走去。
“大哥,后續的事情,交給你了。”她丟下這句話,便拉開了門。
在她即將走出門的那一刻,她忽然停下腳步,側過頭,對著滿屋子的人,留下了最后一句話。
那句話,很輕,卻讓所有人的心臟,都漏跳了一拍。
“哦,對了,忘了告訴各位。”
“太奶奶還說……”
“她老人家,最討厭的,就是背叛。”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門外。
只留下會議室里,一群如同被抽干了靈魂的木偶,和那句如同魔咒般,在每個人耳邊不斷回響的警告。
從這一天起,顧氏集團,正式變天了。
而顧安安這個名字,也第一次,以一種近乎禁忌的、令人恐懼的姿態,刻進了顧家所有人的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