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場,是張楚嵐vS王也。
張楚嵐的房間之中,端坐著三個人,張楚嵐,徐四,和馮寶寶。
“王也......”這兩個字從張楚嵐牙縫里說出來。
張楚嵐腦海里反復閃回的畫面,是王也那身邋遢的道袍,是那雙仿佛永遠睡不醒的眼睛。
張楚嵐的焦躁讓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褲兜,觸到的卻是空空如也的煙盒。
那點僅存的、用以麻痹神經的慰藉也消失了。
“冷靜......張楚嵐,冷靜!”
他用力拍打著自己的臉頰,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突兀。
“張楚嵐,遇上王道長,別逞強,不行就認輸,不丟人!”
徐四吐出一口煙圈,對著張楚嵐說道。
“認輸?”
他張楚嵐一路滾爬,背負著見不得光的過去,戴著“不搖碧蓮”的面具,用盡一切手段才掙扎著走到今天,難道就是為了在龍虎山萬眾矚目之下,對著那個懶散的道士說一句“我認輸”?
就在這時,馮寶寶說道,“張楚嵐,你莫要著急,我有一計。”
張楚嵐:“你也有計?”
馮寶寶點了點頭,然后便帶著自己的折疊工兵鏟出去了。
看著馮寶寶的背影,張楚嵐心中有些不妙。
........
一個小時后。
慘白的月光濾過葉隙。
馮寶寶立在一個新挖的土坑邊,身影被月光拉扯得細長。
坑底,王也的睫毛被細土沾滿,每一次微弱的顫動都抖落幾粒塵埃。
忽然,王也猛地睜開眼,頭頂上方,一張過分干凈的臉正向下俯視,眼神空茫。
只有那鏟土的動作,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節奏。
“馮寶寶......你大爺的!”
王也的咒罵被堵在喉嚨里,化作一聲沉悶的嗚咽。
求生的本能點燃了他近乎停滯的思維。
“坤位...就是現在!”
意念如電,王也體內蟄伏的炁流轟然爆發,沿奇經八脈奔涌,在指尖凝聚成一點熾熱微光。
“坤字——土河車!”
咒言無聲,力量已透體而出。
身下原本將他牢牢禁錮的冰冷大地,瞬間變得如同馴服的流水般溫順柔軟。一股強大而柔韌的托舉之力自地脈深處涌起,裹挾著他,毫無阻滯地向上沖去!
轟!
泥土如噴泉般炸裂四濺。
王也的身影破土而出,帶著一身泥濘穩穩落在地面,道袍下擺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泥水,目光瞬間鎖定了坑邊那個似乎對眼前巨變毫無反應的少女。
馮寶寶只是微微歪了歪頭,空洞的眼神里掠過一絲極淡的疑惑。
“對不住了姑娘,禮尚往來!”王也眼神一凝,體內炁機如江河倒卷。
他并指如劍,凌空疾點,腳下玄奧的奇門格局瞬間擴張,無形的力場籠罩四野。
“坤字——土瀑流!”
言出法隨,馮寶寶腳下的土地如同被賦予了生命,不再是方才助他脫困的溫順流沙,而是化作咆哮的泥石洪流,猛地向上翻卷、合攏!
泥土瞬間將馮寶寶完全吞沒、壓實,只在原地留下一個腦袋,馮寶寶的工兵鏟孤零零地插在土包邊緣。
就在這時。
砰!
一聲悶響!
那剛被“土瀑流”夯實的頂部,猛地炸開!
看到這一幕。
王也懵了。
“我去,這還是人類嗎?”
馮寶寶微微屈膝,下一瞬,她整個人化作一道撕裂夜幕的灰影,帶著碾碎空氣的沉悶爆鳴,直撲王也!
速度之快,只在視網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殘痕。
王也瞳孔驟縮,頭皮發麻,幾乎是身體的本能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
“亂金柝!”
他低喝一聲,雙手結印快如幻影。奇門格局再次展開,以他為中心,一股玄奧莫測的時空遲滯之力蕩漾開來。周圍飄落的樹葉、飛濺的塵埃,乃至流動的夜風,都如同陷入了粘稠的琥珀,陡然變得緩慢無比。
然而,這足以讓絕大多數異人動作凝滯如蝸牛的術法,作用在馮寶寶身上,效果卻大打折扣!
馮寶寶前沖的速度只是出現了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一滯。
她沖破那無形的時空泥潭,一只沾滿污泥卻蘊含著開山裂石之力的拳頭,已裹挾著惡風,直搗王也面門!
“靠!”
王也暗罵一聲,身形險之又險地避過那一拳。
拳風擦著他的耳廓掠過,刮得臉頰生疼。他足下步罡踏斗,身形飄忽,急速拉開距離,同時雙手印訣再變。
“八門搬運!”
空間在他指間扭曲,試圖將馮寶寶挪移至遠處。
可是馮寶寶在空間漣漪觸及身體的剎那,以純粹的速度和蠻橫的**力量強行“撞”開了這精妙的術法束縛!
王也直接懵了,馮寶寶給了他太多的震撼!
天色漸明。
王也累的跟狗一樣。
可是,身后的馮寶寶卻仿佛不知疲倦一般,一直追著王也。
“我說馮寶寶......講點道理行不行?張楚嵐那孫子到底給了你多少錢?值得您老人家追著道爺我埋了整整一宿啊?”
.........
龍虎山,羅天大醮演武場。
上千道目光匯聚在場地中央那個孤零零的身影上。
正是張楚嵐。
張楚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因為,時間馬上就要到了,可是王也還沒有出現!
榮山看了一眼太陽,大喊:“王也,缺席倒計時!十!”
每一秒都被無限拉長,擠壓著張楚嵐的心肺。
“七.......”
“六......”
“二.......”
榮山的聲音沉穩而冷酷。
張楚嵐心中出現雀躍。
要贏了?
王也道長,不要怪我,我有著必須要贏的理由啊!
就在這時。
一道極其狼狽的身影,裹挾著煙塵與草屑來到了演武場上!
是王也!
他那標志性的寬松道袍撕裂了好幾處,沾滿泥污,頭發被汗水黏成綹貼在臉頰上,哪還有半分仙風道骨,活像個被債主追了三條街的破落戶。
更令人瞠目的是,他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在青石板上翻滾著,姿勢難看至極,只為在最后一刻闖入這方寸之地!
王也在時間到了之前,趕到了演武場。
王也的身后,一道更快、更兇悍的灰色人影緊隨著王也追殺,如同附骨跟著王也!灰布衣、亂蓬蓬的長發、手中那柄反射著刺目寒光的折疊工兵鏟,正是馮寶寶!
她高高躍起,工兵鏟撕裂空氣,朝著王也的后心狠狠劈落!
千鈞一發之跡!
王也狼狽翻滾的身體猛地一滯,仿佛雙腳被無形的釘子釘在了地面。
他未曾回頭,一只沾滿泥污的手卻以一個極其刁鉆的角度向后反撩,指尖在空中劃過一道軌跡,快得只留下一抹殘影。
“亂金柝·兌澤——陷!”
嗡!
時間與空間在王也指尖所向之處陡然凝固了一瞬。
馮寶寶那雷霆萬鈞的劈砍動作在空中詭異地遲滯。
“馮寶寶,你踏馬看看這是哪里?!”
王也對著馮寶寶大喊。
馮寶寶:“......”
馮寶寶拔出工兵鏟,看都沒看王也和張楚嵐一眼,身形一晃,幾個起落便消失在演武場之外。
短暫的死寂后,王也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
他先是用力拍了拍自己沾滿塵土的道袍,接著極其認真地捋了捋額前那幾綹狼狽的亂發,試圖找回一點體面。
隨后,他猛地抬頭,看著張楚嵐。
張楚嵐露出苦澀的笑:“hellO,王道長~”
“張楚嵐!你個孫賊!!”
“你他娘的打不過我,就認輸好了,你踏馬派這個瘋女人來追殺我?”
“王道長,你聽我解釋.......”
王也:“好,你解釋!”
下一刻,金光咒的光芒猛地從他體表炸開,比任何時候都要熾烈、狂躁!
張楚嵐悍然沖向那個依舊在拍打灰塵的道士!
“張楚嵐,你他娘的偷襲我?好,不愧是你!”
“亂金柝·乾天——鎮!”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沒有狂暴的能量對沖,只有絕對的剝奪與凝固!
時間,在張楚嵐身周三尺之地,被一股無法理解、無法抗拒的偉力硬生生剝離!
張楚嵐可不是馮寶寶,在王也的亂金柝面前,沒有抵抗之力。
此時,王也對著榮山大喊道,“道長,我一晚上沒吃飯了,能不能給點吃的,不用其他的,給幾個饅頭就行了。”
榮山點了點頭。
讓人給了王也幾瓶礦泉水,以及幾個饅頭。
他隨手抄起一瓶水擰開,“咕咚咕咚”灌下半瓶,然后毫不客氣地抓起了八個饅頭。
他走到張楚嵐面前。
“張楚嵐…” 王也的聲音不大,我給你解開亂金柝,你最好不要向我出手,否則我不會給你機會。
王也解開亂金柝。
二人就像是朋友一樣,坐在了地上。
王也咬了一口熱騰騰的饅頭,說道,“這新出鍋的饅頭,就是香啊,就著咸菜,就更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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