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藤條破空聲和哭嚎求饒聲交織。
陳小霞手里的荊條子揮得密集如雨,啪啪作響。
劉二強和劉三強在人群圈出的空地中央齜牙咧嘴地蹦跳著、嚎叫著、討饒著。
哥倆經驗豐富,知道怎么“配合”大嫂。
叫得越慘,聲音越大,大嫂下意識心疼,手下就難免留點情。
那看似呼呼帶風,氣勢洶洶的荊條,多半也就擦著厚實的棉襖邊,抽在棉褲上。
聽著嚇人實則頂多皮肉刺撓兩下,留點紅印子。
“嫂!親嫂子!輕點!哎喲!抽著肉了!疼死啦!”
“再不敢了!真再不敢了啊!對天發誓!!!”
兩兄弟一邊鬼哭狼嚎,一邊暗戳戳往人堆邊上蹭,試圖找個縫隙鉆進去躲躲。
大嫂到底心軟,總不能追著打進人堆里吧……
這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一股撕裂空氣,帶著勁風的恐怖聲響打斷!
哥倆下意識回頭——
“媽呀!大哥!!!”
“大哥饒命啊!!!”
只見劉強拎著那沉甸甸,油光锃亮的榆木扁擔,紅著眼睛,如同一頭發狂的瘋牛,帶著一股子要殺人的煞氣沖了過來。
那氣勢,簡直要把人敲碎了掄進雪地里。
兄弟倆頭皮瞬間炸開,魂飛魄散!
大哥這模樣,比山里撞見的“東西”還嚇人!
“哥!親哥!你……你這是干嘛呀?!”
劉二強嗓子都嚇劈叉了,帶著哭腔。
劉三強更是嚇得魂不附體,連滾帶爬就想往陳小霞身后鉆,尋求最后的庇護:
“嫂子!救命!
救命啊!大哥要殺人啦!!!真打啊!”
陳小霞看著丈夫這副要吃人,眼珠子都紅了的模樣,心底到底嘆了口氣,泛起一絲不忍,但隨即又被滔天的后怕和怒火壓了下去。
她不是不心疼這兩孩子,可這次……也確實該讓他們長長記性!
刻骨銘心的那種!
她沒有如同往常一樣張開雙臂護住兩個混賬弟弟,反而在劉強沖到近前時,默不作聲地、堅定地往旁邊讓了一步。
這一個細微的動作,如同抽掉了劉二強和劉三強最后的救命稻草和屏障。
將他們徹底暴露在暴怒兄長的扁擔之下!
整個劉家屯的人,都屏息凝神,目睹了一場極其“實在”,令人頭皮發麻的家法。
榆木扁擔帶起的風,結結實實地抽在皮肉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不再是荊條那種刺撓的疼,而是直透骨髓,讓人眼前發黑,五臟六腑都跟著震的鈍痛!
棉襖棉褲的防護在這沉重力道下顯得如此單薄。
“嗷——”
劉二強后背挨了第一下,慘叫如同被踩了脖子的雞。
“娘啊!腿!腿斷了!”
劉三強大腿外側被掃中,噗通跪倒在雪地里。
兩兄弟的哭嚎聲瞬間拔高了八度,從假哭的干嚎變成了撕心裂肺的慘叫。
再沒心思躲,也徹底失去了蹦跶的能力。
那沉重實誠的扁擔雨點般砸在胳膊、后背、大腿根、屁股蛋子上……
每一下都抽得他們像被抽了筋的螞蚱般猛地蹦起來,隨即又重重摔在冰冷的雪地里。
連滾帶爬,涕淚橫流,只想離那要命的扁擔遠一點,再遠一點。
劉強這次是真豁出去了。
把積攢了一夜一天的恐懼、憤怒、后怕盡數傾瀉在這兩根扁擔上。
“讓你們往老林子里鉆!讓你們作死!讓你們不知天高地厚!讓你們害冬河冒險!!!”
他怒吼著,嗓子因為太過用力而嘶啞破裂。
虎目含淚,每一句怒吼都伴隨著一次沉重的打擊。
“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們拉扯大,是讓你們去喂狼喂熊的嗎?!啊!說話啊!啞巴啦?!”
沉重的扁擔帶著呼嘯的風聲再次狠狠掄下。
啪!
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
結結實實砸在剛掙扎著想爬起來的劉三強的屁股墩子上。
“嗷——”
劉三強發出了殺豬般凄厲到變調的哀嚎,身體猛地歪倒,手死死捂著屁股疼得滿地打滾,是真的爬不起來了。
那一棍子下去,肉都仿佛被震碎了,只剩下麻木過后針扎火燎,深入骨髓的劇痛。
兩條腿直哆嗦,根本使不上勁兒。
就在劉強再次高舉扁擔,眼看那要命的家伙就要朝著掙扎起身的劉二強再次雷霆萬鈞地揮下時——
“行了姐夫,住手吧!”
一只骨節分明,卻異常沉穩有力的手穩穩攥住了劉強持扁擔的手腕。
陳冬河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站到了劉強身邊,眼神平靜,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
劉強喘著粗氣,如同拉風箱般,胸口劇烈起伏,血紅的眼睛瞪著地上已經徹底沒了聲息。
只剩微弱痛苦抽噎的兩個弟弟,胸膛還在劇烈起伏。
陳冬河稍稍用力,將那沉重的、還帶著體溫的扁擔從劉強手里抽了出來,杵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
“再打,真就打出好歹來了。”
他掃了眼癱在地上瑟瑟發抖、臉色慘白如紙、棉襖都滲出冷汗的兩人。
“就他們身上這厚實的棉襖棉褲,擋了不少力道。頂多是皮外傷,青紫一片,疼個十天半個月。”
但話鋒一轉,語氣又冷硬起來,如同給這頓痛徹心扉的家法釘上最后一根釘子:
“不過下次……大姐夫你可記住了。他們要是再豬油蒙了心,敢往那要命的地方闖……”
他故意頓了頓,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片刮過兄弟二人裸露在外的、涕淚模糊的臉:
“直接上鐵鍬!給我往腿骨上招呼!寧肯斷了腿在家里養一輩子,當個廢人,也好過讓村里人去那吃人的地方給你們收尸!”
“收得回來算走運,收不回來,山神爺還得笑納一對兒活點心!”
他伸手一指地上那兩個哆嗦得更厲害、幾乎要縮進雪里的“活點心”,冷冷地問,聲音不高卻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
“劉二強,你自個兒說,是不是差點就成了山神爺席面上的菜?那珍珠,是給人吃的,還是給鬼點的燈?”
劉二強被點名,嚇得一個激靈,屁股大腿的劇痛讓他幾乎失禁。
他那張腫起來的臉上鼻涕眼淚糊了一臉,看著兇神惡煞的大哥和冷冰冰如同判官的冬河哥,嚎啕大哭,聲音嘶啞:
“冬河哥……大哥……饒命啊……我發誓!我拿爹娘的墳頭發誓!再往里面一步……”
“不!連那片山坳子我都繞著走!打死我都不敢了!看一眼都不敢啊!”
他越說越后怕,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渾身篩糠:
“那地方……那地方……就是個魔窟!活人進去骨頭渣子都吐不出來啊!”
“冬河哥……求你了……跟大哥說說……別打了……再打……我這條腿真……真保不住了……我還想給爹娘上墳啊……”
他痛得語無倫次,看向旁邊的劉三強。
那小子也是拼命點頭,眼中全是無法作偽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深刻恐懼。
那恐懼甚至壓過了身上的劇痛。
劉家兄弟的慘狀和這發自靈魂的恐懼話語,如同無聲的驚雷,在所有圍觀村民的心頭炸響。
先前那些羨慕、嫉妒,乃至暗搓搓的風言風語,此刻全都化作了冰冷的寒意和后怕。
不少人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感覺后脖頸涼颼颼的。
此時此刻,眾人眼中都是充滿了深深的好奇和難以言喻的懼意。
他們也很想知道,那個地方到底是哪里,為什么能把這兩兄弟嚇成這番模樣?
竟然連名字都不敢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