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可了不得!
山里流傳著的老話,虎骨,尤其是這前腿骨,炮制出的虎骨酒,那效果可是能在縣志里找到記載的寶貝疙瘩。
活絡筋骨,強腰健腎,能祛百病延壽元!
王凱旋喉頭下意識地動了動,聲音依舊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誠懇,但也帶上了幾分場面上的推拒。
眾目睽睽之下,收了就顯得太貪。
“但是冬河,這條虎前腿,你得自己拿回去!你這小子本來就是咱們屯子的守山人,吃這碗飯護著大家伙?!?/p>
“這次你又等于幫大伙兒除了心腹大患,把那禍害一方的山大王給辦了!”
“那桿五六半,就算是獎勵你的,哪兒還能再要你的東西?!”
陳冬河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王叔,您這話可就外道了!生分了不是?”
“先甭提我是不是守山人,就沖這茬兒——那老虎是被我前些日子進山打回來的野豬血味兒給引到我家院門口的!”
“這禍事根子就是我招惹的,這事兒我就他媽撇不開!再說了……”
他故意把嗓門提得高高的,聲若洪鐘,響徹半個院子,眼睛在周圍圍觀者的臉上掃了一圈。
“當侄子的!孝敬自家親叔一點山里的稀罕物,那是天經地義!”
“這是咱們老陳家自個兒的家禮!外人還能嚼什么舌根子、說啥閑話不成?!”
他語氣斬釘截鐵,帶著山民特有,近乎蠻橫的親厚勁兒。
這話敲在王凱旋心坎上,滾燙熨帖。
他面上依舊努力維持著那份客氣,但嘴里推辭的力道明顯像是抽了筋的弓弦,軟塌塌的沒了勁道。
旁邊圍著的人精們,哪個不是眼明心亮?
瞧這陣仗,再品品陳冬河那番話里的理兒和情,頓時便跟著起哄架秧子:“老王啊!是這么個理兒!侄子孝敬,那是孝心!老天爺都瞅著呢!你老推三阻四的干嘛?麻溜兒收下就完了!”
“沒錯兒沒錯兒!老王你就別假模假式客氣了!這條腿上的好骨肉,咱老哥幾個兒不跟你搶,這點骨肉剔巴剔巴也分不過人!”
“可你小子別忘了!回頭用這寶貝泡好了虎骨酒,嘿嘿嘿,那可得分咱兄弟一碗嘗嘗鮮!”
“對對對!就是這話!老王你要敢吃獨食,藏著掖著不舍得給咱們品一口,嘿嘿,今兒晚上,我就抱著我那鋪蓋卷睡你家炕頭去!讓你家那大花被子沾沾光!”
院子里的氣氛剎那間熱乎起來,笑聲叫嚷聲交織在一起,連帶著冰冷的空氣都仿佛溫暖了幾分。
陳冬河見狀,趕緊趁熱打鐵。
他利索地蹲下,將那條粗壯的虎前腿塞進原本裝著虎皮的背簍里,動作干脆地背上肩。
然后沖著王凱旋促狹地眨了眨眼,壓低聲音,那語氣里帶著點男人才懂,心照不宣的笑意:
“王叔,想要泡出夠勁兒的好酒,光有這骨頭還差點意思。泡這虎骨酒要講究火候,還得到鎮子里頭,找藥頭張瞎子?!?/p>
“聽說他手里頭有祖傳的方子,那叫一個絕!還有地道的好藥材,配下去,保管讓你喝了之后……”
他話到這里故意戛然而止,嘴角揚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緊接著發出一連串低沉而曖昧的“嘿嘿嘿”。
這笑聲如同一把火苗,瞬間點燃了圍觀漢子們心領神會的哄笑,整個大院里再次爆發出炸雷般的大笑聲浪。
王凱旋被臊得老臉一紅,帶著三分薄怒七分受用地笑罵起來,揮舞著粗壯的胳膊作勢要打人,把那些伸長脖子看稀罕,耳朵豎得比兔子還尖的閑人紛紛轟散了。
喧鬧聲漸漸平息,院子里終于清凈下來。
他看著眼前這眼神賊亮、身形依舊挺拔結實的陳冬河,心頭百感交集。
又是感慨這小子命大福大,又是覺得心窩子里暖烘烘的。
“冬河啊,你小子……這趟鬼門關走了一遭,倒像是把整個人都走精明了?”
“給叔送來這么大一份禮,叔我這心里頭,真不知道……該咋報答你了。”
“你說!想要點啥?只要叔我這張老臉豁得出去,能給你辦來的,絕沒二話!”
他太清楚陳冬河的性子了。
這條虎前腿,連皮帶骨帶筋,擱黑市能頂他小半年工資不止。
這鬼精的小子絕不可能干賠本的買賣。
至于那張雖然被撕破個口子,但底子還在,絕對能值好幾百塊的斑斕虎皮,他壓根沒敢提。
那份量太重了,重到承不起這個人情。
陳冬河等的就是王凱旋這句話!
那臉上立刻笑開了花,像撒了一把陽光的金豆子,眼睛賊亮賊亮,迫不及待地道:
“王叔,那我可就直說了!這事兒我也琢磨挺久了。這次跟那老虎玩命,算是真見識了!我的槍法,還是差著火候!”
“真要遇上個比那老虎還刁鉆的東西,或者點背碰上幾個想不開的亡命徒,沒點硬邦邦的神槍手本事,在這老林子混就跟把腦袋別褲腰帶上似的,遲早是給山神爺開席添道肉菜!”
“我就琢磨著,什么神槍手,那都是拿子彈一顆顆實實在在喂出來的!我想練槍!往死了練!練成那種抬槍就響,彈不走空、百步穿楊的真把式!”
“下回甭管再來啥熊瞎子、老虎,還是不開眼想在山里作妖的玩意兒,讓它見閻王都用不了第二槍!”
“您說是不是?這大山啊……在咱有本事的人眼里頭,那就是座敞開著門的寶庫,好東西多的是!有本事就能敞開拿!”
“子彈?你想要多少?”王凱旋沒有一絲一毫的意外,反而挺高興這小子沒跟他彎彎繞繞打機鋒。
幫這個忙,他心里頭樂意,也覺得該幫。
這小子的本事大了,對屯子有好處。
陳冬河一聽王凱旋這痛快勁兒,更是心花怒放,搓著粗糙的大手,臉上的期待都快溢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