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
陳冬河劇烈地喘息著,胸腔如同破舊的風箱,心臟在肋骨下擂鼓般狂跳,幾乎要撞破胸膛。
他死死盯著那重歸墨綠、深不見底的幽潭,眼神里混雜著劫后余生的悸動和無法置信的駭然。
“這他媽的……到底是個啥玩意兒?”
黑龍潭里有龍?
村里流傳了千百年的傳說驟然無比清晰地浮上心頭。
他用力甩了甩頭,將這個荒誕卻又無比貼合眼前景象的念頭狠狠壓下去。
然而,那驚鴻一瞥中,巨大尾鰭邊緣閃過的一抹難以形容的,仿佛不屬于此世的幽冷彩光。
如同傳說中的七彩龍鱗,卻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
前所未見!
聞所未聞!
他倒抽一口涼氣,刺骨的寒意仿佛鉆進了骨髓。
怪不得這片水域,連那些兇悍的江鰉群都銷聲匿跡了。
有這東西盤踞,方圓十里水域,它就是無可爭議,來自深淵的主宰!
黑龍潭……
陳冬河默默記下了這個坐標,眼神變得無比凝重,如同淬火的寒鐵。
時機未到,實力不夠!
等他再強大些……一定要回來弄個明白!
帶著強烈的不甘和更深的警惕,他嘗試溝通腦海中的系統面板。
狩獵技能列表里空空如也,毫無反應。
“釣魚不算狩獵?”
他眉頭緊鎖,心里犯起了嘀咕。
上次用鋼絲繩釣江鰉,技能也沒反應……
這次用更粗的繩、更大的鉤、更猛的餌,還是不行?
難道是因為工具不正宗?
非得用魚竿魚線?
帶著一肚子疑惑和潭底怪物帶來的深深忌憚,他沒再留戀這兇險之地,果斷轉身,身影迅速沒入身后蒼莽無際的老林深處。
黑龍潭的怪物暫時動不了,但升級系統的路不能停。
先把看得見的獵物變成經驗值,升到第三級再說。
力量,他需要更強的力量!
到那時,他非得把這怪物揪出來看得清楚。
這一夜,陳冬河睡得極不踏實。
土炕的暖意驅不散夢魘的冰冷。
夢里全是黑龍潭那吞噬一切的墨綠幽深,以及攪動它的那個恐怖巨影。
一會兒夢見自己拼盡全力拉上來一條真正的黑龍,鱗甲森然如墨,龍目開闔間威壓蓋天,冰冷的吐息凍結靈魂……
一會兒又夢見那巨大的,泛著彩光的尾鰭破水而出,遮天蔽日般當頭拍將下來,將他連同那根鐵棍一起,狠狠砸入冰冷黑暗的無底深淵……
冷汗一次次浸濕了后背的棉襖,黏膩冰涼。
天剛蒙蒙亮,土坯房的縫隙便鉆進來刺骨的寒氣,像無數根冰冷的針。
陳冬河猛地從那荒誕又驚悚的夢境中掙扎著醒來,睜開眼,望著被煙火熏得黑漆漆的房梁,大口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
夢境的余悸未消,思緒卻已牢牢釘在了黑龍潭。
“那底下……到底藏著什么?又通向哪里?”
他用凍得有些發僵的手指用力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百思不得其解。
這個時代,莽莽興安嶺依舊是人類的禁區,充滿了未被探知的秘密。
自己都能重生歸來,這世上再有點別的什么超乎想象的存在,似乎……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如果能把它弄上來……交給八爺那種路子野,門道深的人處理,或許是天大的機緣?
錢倒在其次,關鍵是心里頭被那驚鴻一瞥勾起,如同貓抓般的癢啊……
他甩甩頭,驅散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起身草草套上冰冷梆硬的厚棉褲棉襖。
拿起掉了幾塊瓷的搪瓷臉盆和一條洗得發灰,看不出原色的舊毛巾走出土屋。
外間灶房冰冷如地窖,水缸里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殼。
他抄起灶臺邊劈柴用的斧子背,“哐”地一聲,干脆利落地敲開冰面,舀起一瓢刺骨的冰水,毫不猶豫地潑在臉上。
冰冷刺骨的刺激像電流般竄遍全身,混沌的頭腦瞬間為之一清。
他刷著牙,盤算著趁冰硬雪厚,今天得再去林子深處多轉轉,多弄點獵物,盡快把那點經驗值刷上去。
剛漱完口,正想把盆里浮著冰碴的臟水潑到院里,一抬頭,腳步猛地頓住。
柵欄門外站著兩個人影。
領頭的身形高大魁梧,裹著一件半舊的軍綠棉大衣。
帽子和寬厚的肩膀上都沾著一層薄薄的雪沫。
正是王凱旋。
他旁邊跟著個面生的年輕人。
看模樣像是秘書,推著兩輛半舊的二八大杠自行車,鼻尖凍得通紅,正不停地往戴著棉手套的手上哈著白氣。
陳冬河心中一凜:這么一大早,親自騎自行車冒著嚴寒趕一百多里山路過來?
這絕不是小事!
他趕緊扔掉牙刷,快走幾步上前打開了院門。
王凱旋的臉繃得像塊鐵板,兩道濃眉緊緊擰成了疙瘩,眉宇間透著掩飾不住的疲憊和凝重。
他沒立刻進院,只是對陳冬河使了個極其嚴肅的眼色,下巴朝旁邊不易被注意的角落微微一偏。
陳冬河會意,默不作聲地引著他走到屋子西側堆著柴火的背風處,那里積雪被柴垛擋住,相對少些,地上散落著枯枝。
秘書則留在院門口,警惕地留意著四周的動靜。
站定后,王凱旋沒有任何寒暄,語速極快但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字來。
一口氣將李家狗子帶人越境潛入、襲擊我方人員、部分逃脫潛入大山的情況一五一十說了個清楚。
尤其強調了李狗子此行的目的——九成九是奔著回來尋仇。
目標必然是導致他父親李金寶和二叔李金財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陳冬河!
那幫人,心黑手狠,是真正的亡命徒。
“冬河,”王凱旋的語氣異常沉重,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愧疚,“這幫人,比山里的熊瞎子還兇殘!”
“我們已經在各路口布控了,但老林子太大,溝壑縱橫,找他們如同大海撈針!”
“他們隨時可能像毒蛇一樣摸到你這里!”
“你聽我說,”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仿佛要壓下心頭的焦灼,“眼下,只有兩個法子。”
“第一,你今天就帶上你爹娘,跟我回縣城,找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待著。”
“等把這伙人一網打盡了,塵埃落定,我再把你們一家子平平安安送回來。”
“干干凈凈,不讓你爹娘擔驚受怕。”
“第二,”他聲音陡然沉了下去,帶著金屬般的冷硬,“由你在村里,做那個餌,吸引他們的火力。”
“我會安排最精干的人手,暗中盯死李家,并在你家附近設下埋伏。”
“但是冬河,”他的目光銳利如刀,落在陳冬河年輕卻異常沉靜的臉龐上,“這法子,兇險萬分!”
“他們是帶著血債的亡命徒,槍在他們手上就是殺人的家伙!你……”
他后面的話沒說下去,但那份沉重的憂慮如同實質。
在他眼里,陳冬河本事再大,終究是個二十出頭,還沒娶媳婦的年輕后生,是老陳家唯一的獨苗!
真要是折在這次行動里……這后果他不敢想,也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