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兩千斤?!那真比熊瞎子還大一號啊?”
“二叔公,您老眼神好,瞅瞅這角……”
“冬河娃子,你剛才說這是小崽子?那大的該是個啥模樣?”
……
陳冬河一邊費力地拉起爬犁繩子,一邊應付著問題,腳步刻意放緩,顯得很是沉重:
“是嘞,各位叔伯嬸娘,這只頂多算個半大娃子。咱讓讓路,我得趕緊先給這大家伙弄家去,壓得肩膀快折了……”
二牛見狀,第一個從人群里沖出來,一把抓住爬犁前方的輔助繩子,使出吃奶的勁兒幫著陳冬河往前拉。
半大孩子臉上滿是激動和崇拜,一邊喘著氣一邊問道:
“冬河哥!下次!下次你再進山,帶上我行不行?我就跟著看看!長長見識!”
“俺長這么大,還沒見過比房子大的玩意兒呢!保證不出聲,不添亂!肉都歸你!就帶上俺吧!”
后面又有幾個年輕后生也趕緊上前搭手,連那爬犁都有人幫著托起一點,減少摩擦。
陳冬河側臉看了眼身邊二牛那曬得黑紅,滿是懇求的臉,還有那幾個搭手青年熱切的眼神,臉上的“疲憊”收斂了幾分,換上一種認真乃至略帶嚴厲的神色:
“二牛,還有幾位兄弟,這可不是鬧著玩!那成年駝鹿,發起瘋來碗口粗的樹都能撞斷!它敢直接撲獵人的!”
“別說你們,就是我自個兒上去,也得提著十二萬分的小心。下回上山,那就是虎口拔牙,九死一生的勾當。”
“帶你們去?不行!絕對不行!那不是長見識,那是害命!我負不起這責!”
這話說得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幫忙抬爬犁的幾個后生也想到了山里猛獸的可怕,神色都鄭重了些。
二牛雖然有點小失望,嘴巴癟了癟,但也沒再吭聲,只是更用力地拉著繩子。
眾人合力,沉重的爬犁被抬離了地面較多摩擦的地方,更快地朝陳家拖去。
等終于快到他家門口,那馱著龐然大物的爬犁被放下時,陳冬河看著周圍幾張淌著汗珠,呵著白氣的臉,心頭微暖。
他爽快地朝幫忙的幾人拱了拱手,朗聲說道:“今兒個真得謝過各位兄弟了!幫了大忙!也不能白讓大家伙受累,一人幾只灰狗子,拿回去給家里添個肉腥!”
大家伙熱情幫忙,陳冬河自然也不會吝嗇,每人送了幾只灰狗子。
在很多人眼里,灰狗子那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尤其到了冬天,它們吃的全是夏秋儲下的干果,那肉里就透著一股松香味兒,甭管是炒是烤,都香得很。
陳冬河的爬犁里,已經塞了三十多只灰狗子,底下還壓著幾只狍子和雪兔。
雪兔他沒打算賣,那皮毛雪白雪白的,漂亮著呢。
他想好了,回頭鞣制好了,給二姐和小妹一人做個白色的小坎肩,再拼幾副暖手的手套。
至于大姐那邊,等下次進山再遇上,就多打幾只活的送過去,讓大姐自己處置。
兔子肉也夠他們一家嘗個鮮了。
以他現在這身手,這片綿延無盡的老林子,真就成了他家的后菜園子,好東西隨取隨用。
無非就是得多等點時間罷了。
消息在村里傳得賊快。
陳冬河打著駝鹿了!
這可是稀罕物。
村里那些好奇的、心思活泛的,全都聞訊涌到他家院子外頭探頭探腦。
院子當間,那頭體型龐大的駝鹿已經被開了膛,內臟也掏得干干凈凈,堆在木盆里由他娘王秀梅和鄰居嬸子幫著清洗。
陳冬河自己則忙著清理鹿腹,還沒來得及剝皮。
最顯眼的,是那根粗壯的鹿鞭,被他仔仔細細處理干凈了,就掛在旁邊晾衣服的桿子上凍著。
眼下這溫度,沒一會兒工夫,就梆硬得像根鐵棍。
“冬河,咋還不剝皮剁肉?再擱會兒全凍成冰疙瘩啦!”
有性子急的村漢忍不住出聲問。
陳冬河咧嘴一笑,手上活兒不停:“叔啊,這好東西哪舍得自個兒吃了?緊著賣錢好還賬啊!我大姐買工作那一千多塊,那可是實打實的饑荒。”
“等我這幾天再歸置點趁手的家伙事,還得進林子,再弄一頭大駝鹿!到時候我二姐買工作的錢也就有著落了。”
這話一出,院子里外的羨慕聲更是嗡嗡響成一片。
幾個嘴快的大嬸子更是圍住了王秀梅和陳大山,好話一籮筐一籮筐的往外倒。
“大山哥,秀梅嫂子,你們倆可真是祖墳冒青煙了!瞧瞧冬河這本事!以后這日子,指不定咋紅火呢!”
“對呀,下一步該張羅蓋新房了吧?青磚大瓦房一立,再給冬河說個俊俏媳婦,哎呦喂,那才叫圓滿呢……”
眼瞅著話題越扯越遠,陳冬河抄起扁擔和空水桶就溜了。
連著挑了四五趟水,把大水缸灌得直往外冒漾,又把他娘洗好的幾大盆內臟徹底過水清干凈了。
抬頭瞅瞅天色,剛蒙蒙黑,算算時間還來得及往鄉里跑一趟。
“爹,”他朝屋里喊,“我去鄉上打點好酒回來!正好用這鹿血跟鹿鞭泡上!回頭再踅摸點枸杞擱里頭,這酒泡成了,那才叫真有勁道!”
“明兒去不成嗎?天都快黑實了!”陳大山從窗戶探頭出來。
“不打緊,趕趟!”陳冬河利落地背上背簍,拍了拍斜挎在肩上的水連珠步槍。
“這東西就是新鮮勁兒越早泡上越好,尤其這鹿血,得趁熱乎,不然等涼了就沒那么大的勁兒了!”
“再說我有這鐵家伙伴身呢,巴不得半道上躥出個不開眼的狼崽子,還能再扛張好皮子回來!”
這年頭,鄉下人披星戴月走夜路是常有的事。
陳大山兩口子知道自家兒子現下的能耐,只要不進深山老林過夜,心里也就不怎么犯嘀咕。
出了村,四下無人處,陳冬河心念一動,那輛“永久”牌的二八大杠便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土路上。
跨上自行車,腳下一用力,輪子碾過凍得硬邦邦的路面,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