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糖葫蘆，嚇了阿禾一跳。

踏~

踏~

阿禾連退兩步，差點撞到身后的行人。

“娃兒，小心~~”

阿伯連忙摟住阿禾的肩膀，輕輕一拉，低呼道。

阿禾的身體擦著那路人的腿而過，一個趔趄撲在了阿伯懷里。

但隨即阿禾卻猛地推開阿伯的身體，接著連連低頭道歉，“對......對不起，阿伯，我身上臟，弄臟你的衣服了......”

“不妨事~~阿伯的衣服本來也該洗了?！?/p>

“喏~~這串糖葫蘆給你吃吧~~”

阿伯臉上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輕拍掉衣服上的灰塵，微笑著將糖葫蘆遞了過來。

咕嚕~~

阿禾看著近在咫尺的糖葫蘆，深深的咽了一口口水，但隨即堅定的搖搖頭，“謝謝阿伯，但我不能要您的東西。”

“沒事，就一串糖葫蘆而已，不值幾個錢的......”

阿伯說著，便要去拉阿禾的手，想將糖葫蘆塞到阿禾手中。

“阿伯，真的謝謝你~~但我真的不能要......”

阿禾向著阿伯深深鞠躬，然后迅速跑進了街道的人流里。

“娃兒......娃兒......”

“唉......”

阿伯看著已經跑的沒影的阿禾，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這孩子，不就是一串糖葫蘆嘛，拿了有什么的......”

就在這時，一道溫和的聲音在老人身邊響起。

“阿伯。”

阿伯抬頭，看見一個穿著青衫的年輕人，眉眼清俊，氣度沉凝，正向他走來。

“你是......？”

阿伯有些疑惑道。

“那丫頭叫阿禾，是從落雷村逃出來的......”

江天看著阿禾消失的方向，低聲道。

他把阿禾的遭遇，山神的詛咒、被捆進籠子、爹媽不忍做出選擇、親眼目睹同伴被怪物拖走、九死一生、乖巧懂事......三言兩語卻字字沉重地講給老人聽。

阿伯聽得倒吸一口涼氣，布滿皺紋的手抖了起來，渾濁的眼睛里瞬間蓄滿了水光?！霸炷醢?.....真是造孽啊......這么小的娃兒......”

他聲音哽咽，用袖子用力擦了擦眼角，“可憐見的......”

“阿伯，你家里可缺一個幫手？”

“若是家里方便，不知能否讓她住上一段時日？”

“剛才我觀她在你攤位前駐足良久，想來是十分喜歡吃糖葫蘆。”

“阿伯，這點心意，煩請您老多照應那孩子。她身無長物，這些就當是阿禾的起居費用?！?/p>

江天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個略鼓的錢袋，比之前給阿禾的那個更沉些，不由分說地塞進阿伯枯瘦的手中。

“使不得！使不得！”

“阿禾我會收養，而且會像親孫女一樣對她，道長請你放心?！?/p>

阿伯的手觸碰錢袋，像被燙到一樣，連忙推拒。

雖說他家里過的不富裕，膝下兒女都去了遠方打工，而且家里還有一個臥床的老伴。

但他也不能要江天的錢！

江天按住老人推拒的手，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阿伯，收下吧。這不是給您老的，是給阿禾的。窮家富路，她一個孤女，要活下去，要認字，處處都要花銷。這點錢，就當是給她墊個腳，讓她能離那個識字讀書的門檻近一點?！?/p>

隨后，江天又把阿禾想要識字讀書的愿景講了一遍。

聽著江天的話，老伯感受著手心沉甸甸的分量，看著江天眼中那份不容拒絕的真誠，最終長嘆一聲，緊緊攥住了錢袋，重重點頭：“道長放心！老漢我......我明白了！這錢，我一定用在阿禾念書識字上！就算砸鍋賣鐵，也幫她找個先生！”

“多謝阿伯?！?/p>

江天微微頷首，身影一晃，便融入了街道的人群中，無聲無息地跟上了前方那個搖搖欲墜的小小身影。

阿禾無力的向前走著，她感覺自己的腦袋越來越沉，像是裝了一個鉛球，怎么也控制不住的往下墜。

街邊食肆飄出的飯菜香，包子鋪蒸騰的熱氣，鹵肉攤上油亮誘人的色澤......

每一種氣味、每一幅景象都像鉤子，勾得她腹中那條餓蟲瘋狂扭動，胃里火燒火燎地絞痛。

她的視線開始模糊，周圍的喧囂似乎隔了一層水霧，人影幢幢。

恍惚間，她好像又看到了那身熟悉的青衫長袍，就站在不遠處，旁邊似乎還站著......那個賣糖葫蘆的阿伯？

她用力甩了甩頭，想把幻覺甩出去。

“阿禾！”

溫和熟悉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耳中，不是幻覺！

阿禾猛地抬頭，果然看到江天和那位阿伯正站在幾步外看著她，阿伯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眼神卻滿是慈和。

“道......道長哥哥？阿伯？”

“你......你們怎么在這？”

阿禾神色有些發蒙，不曉得眼前這是怎么回事。

“阿禾，我將你的事講給了阿伯聽，阿伯愿意......額，他想請你去他們家幫工。”

“今后你住在阿伯家，幫阿伯干活，阿伯則照顧你吃喝。對了，阿伯家是做糖葫蘆生意的。若是你多幫阿伯做做活兒，你就能天天吃糖葫蘆了！”

“最重要的事，阿伯認識鎮上的老童生，能幫你找個地方識字念書。你跟著阿伯，先安頓下來，把身體養好，再慢慢識字學本事，可好？”

江天神色認真的看向阿禾，雙手抓著她的小臂，柔聲問道。

“哥......哥哥，你說的是真的嗎？阿伯愿意收留我？？”

“阿伯......”

阿禾眨巴著眼睛，眼中流露出復雜的神色。

她記得父母對她說的話，不要去麻煩別人。

但......她走在這陌生的街道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么樣才能讀書，才能學字，才能吃飽飯......

說到底，她只是一個孩子，一個在父母呵護下成長的孩子。

她太無助了......

“愿意?。　?/p>

“阿伯愿意??！”

阿伯看著阿禾那懵懂無助的神情，眼眶不由的再次一紅，淚水在其中打轉兒。

“嗚嗚嗚~~~”

“謝謝阿伯，謝謝阿伯......”

阿禾抱住阿伯的大腿，淚水打濕了他的衣服。

“乖娃兒，乖娃兒......”

“我們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阿伯輕輕撫摸著阿禾的腦袋，一手擦拭眼角的淚水，輕聲安慰道。

看著眼前這一幕，江天只覺得肩頭一松，仿佛卸下了重擔。

哭了一會兒，阿禾這才止住眼淚。

并且，她的手上還多了一串紅彤彤的糖葫蘆。

黃昏的日頭下，阿禾一步三回頭的向后張望。

后方，江天輕輕揮手，滿臉微笑。

“哥哥~~我們以后還能再見嗎？”

稚嫩的聲音飄揚，充滿了期待的味道。

“一定能的！”

堅定的聲音隨之傳來，與那稚嫩的童聲交織在一起，逐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