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佳跟著那搖曳的身影進了屋,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脂粉混著霉味直往鼻子里鉆,熏得人有點暈乎。
那腰身扭得,勾得阿佳心頭邪念直冒。
正要往里走,他腳步猛地釘住了。
側邊門敞著,里頭竟是個小小的祠堂!沒有祖宗牌位,供桌正中孤零零立著塊烏木牌位。昏暗中,牌位上四個朱紅大字刺得人眼疼:
【真空家鄉】
阿佳心頭“咯噔”一下!
這詞兒......耳熟!哪兒聽過?戲文?還是哪個茶樓說書的唾沫星子里?
他使勁兒想,腦仁兒都疼了,愣是抓不住那點模糊的影子。就在念頭快冒尖兒的時候——
“陳老板~~您要的水~~”
女人那膩死人的聲音從里屋飄出來,像只小手撓在心尖兒上。
阿佳用力甩甩頭,把那點莫名的不安狠狠摁下去。
管他娘什么“真空家鄉”不家鄉的!
先快活了再說!他咽了口唾沫,一把撩開那打著補丁的藍布門簾,鉆進了里屋。
味兒更沖了。
劣質脂粉和濕木頭霉爛的氣味攪合在一起,悶得人喘不過氣。
這就是女人的“香閨”了。
一張掛著褪色蚊帳的木床,一個漆皮斑駁的梳妝臺,裂了縫的銅鏡旁邊,歪歪扭扭擺著幾盒艷俗的胭脂。
那女人背對著他,站在床邊小桌前,手里端著個粗瓷碗,碗里的水晃悠悠的。
“妹子,謝了?!?/p>
阿佳喉頭發干,只覺得一股邪火莫名上涌,嘿然一笑,一步就跨了過去。
水碗?他看都沒看,一把就攥住了女人端著碗的手腕子!
入手冰涼滑膩,真像掐住了一截剛從水里撈出來的嫩藕。
“呀~~!”
女人驚叫一聲,手里的碗“啪嚓”砸在地上,水花四濺。
“你......你想干啥?!”
女人聲音都劈了叉,帶著哭腔死命掙扎。
“干啥?”
阿佳臉上那點假笑瞬間剝落干凈,只剩下**裸的欲念和一股子貓玩耗子的狠勁兒,“裝什么黃花大閨女?爺打頭一眼就瞧上你了!這窮溝溝里,爺能看上你,是你八輩子修來的造化!”
他手上加力,一把將女人硬生生拽進懷里,另一只手猴急地就往她衣襟里探!
“滾開!畜生!”
女人發出一聲凄厲到不像人聲的尖叫,剛才那點柔弱蕩然無存,眼里燒著刻骨的恨毒!
她不知從哪兒猛地掏出把磨得雪亮的剔骨尖刀,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阿佳的軟肋狠狠攮了過去!
這一刀,又快又毒,帶著同歸于盡的狠絕!
阿佳到底是戲班子里翻過跟頭的武生,功夫底子還在。
那股子邪火瞬間被死亡的寒氣澆了個透心涼!
他驚得魂飛魄散,幾乎是憑著練家子的本能,腰眼兒一擰,身子像沒了骨頭似的猛地一旋!
“嗤啦——!”
鋒利的刀尖擦著他滑溜的綢衫掠過,衣料應聲而裂,冰涼的感覺緊貼著皮肉滑過,險到了毫巔!
“臭婊子!敢動刀!”
阿佳又驚又怒,低吼出聲。
他反應快得嚇人,左手閃電般叼住女人持刀的手腕,狠命一捏!
“??!”
女人痛呼,剔骨刀脫手飛出,“當啷啷”滾落在墻角。
“給臉不要臉!”
阿佳獰笑著,反手就要一個巴掌扇過去,把這不知死活的瘋婆娘打暈了事。
這鬼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然而,就在他反手揮掌的剎那?。?/p>
砰?。。?/p>
身后的房門像是被攻城槌狠狠撞中,猛地爆裂開來!碎木渣子如同暴雨般激射!
一個頭發花白、面容枯槁扭曲得像老樹皮的老漢,瞪著血紅的眼珠子,手里高舉著一把磨得寒光閃閃的劈柴刀,帶著一股子同歸于盡的瘋勁,朝著阿佳的后腦勺就狠狠剁了下來!刀風呼嘯!
“爹!砍死他!”
被阿佳制住的女人發出泣血的尖叫。
阿佳頭皮“嗡”的一聲炸開!
前有瘋婆娘,后有奪命刀!
生死關頭,他哪還顧得上別的?
猛地將懷里掙扎的女人朝著沖來的老漢狠命一推,自己則狼狽不堪地就勢一個懶驢打滾!
“噗嗤——!”
柴刀帶著千鈞之力劈下,沒砍中阿佳的腦袋,卻深深剁進了他剛才立足的泥地!
刀刃嵌進去足有半尺深!
“嗤......”
老漢使勁一拔,竟沒拔動!
女人被推得踉蹌撞向老漢,老漢下意識伸手去扶。
就這電光火石的空檔,阿佳連滾帶爬撲到墻角,一把抄起了地上那把冰冷的剔骨尖刀!
心臟在腔子里擂鼓般狂跳,冷汗浸透了綢衫后背。兩個瘋子!他要宰了他們!
他握緊刀把,眼神兇狠地掃向那對父女,腳下發力,就要撲上去先下手為強!
憑他的功夫,收拾兩個鄉下瘋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可就在他腳下一蹬,身子繃緊,即將撲出的瞬間......
一股子無法形容的、陰寒刺骨的冰冷氣息,活像一條無形的毒蛇,毫無征兆地從他腳底的地縫里猛地鉆了進來!
瞬間竄遍四肢百骸!
阿佳渾身劇震!如墜萬年冰窟!
血好像凍住了,筋也僵了,連腦子都像被凍得轉不動!
他保持著那個前撲的姿勢,整個人如同泥塑木雕,連眼珠子都動彈不得!
只有無邊的恐懼和徹骨的冰寒,像冰冷的潮水將他徹底淹沒!
他想尖叫,喉嚨里卻像塞滿了冰碴子,只能發出“咯咯咯”令人毛骨悚然的輕響。
老漢終于拔出了柴刀,臉上是一種麻木到極點的殘忍獰笑。
女人也爬了起來,撿起地上的剔骨刀,眼神空洞得像兩口枯井。
阿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那把沾著濕泥、雪亮的柴刀,在昏暗搖曳的光線下劃出一道死亡的弧線,朝著他僵硬的脖頸狠狠劈落!
看著女人手中那閃著寒光的剔骨尖刀,帶著刻骨的怨毒,直直捅向他的后心!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粘稠得令人窒息。
他能看清柴刀刃口崩起的一星泥點,能看清女人臉上每一絲扭曲的恨意,能感覺到那股鉆進骨髓里的陰冷氣息,正貪婪地吮吸著他最后一點熱氣......
“噗嗤!”
“噗!”
利器入肉的悶響,沉悶而清晰地響起。
阿佳眼中那凝固的驚恐瞬間放大,隨即徹底黯淡下去。
他像個被抽掉了提線的破木偶,直挺挺地砸倒在冰冷潮濕的泥地上。
粘稠、溫熱的血,從脖頸和后心那巨大的豁口里汩汩涌出,迅速在身下洇開一片刺目黏膩的暗紅。
那身他引以為傲的光鮮綢衫,眨眼間就被浸透、染污。
屋里的光線似乎更暗了,也更冷了......
老漢和女人臉上那股瘋狂的勁兒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種死水般的麻木。
他們二人相視一眼,宛如傀儡一般走到阿佳身前,一人抬肩膀,一人抬腳。
嘭~~
隨著一道沉悶的聲音響起,阿佳的尸體被扔進了院子中的棺材中。
咔嚓~~
棺木合攏,黑暗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