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嬪拘著南瑾,坐在了她的妝臺前。
平日里伺候她梳妝的宮女立時圍了上來,仔細為南瑾上妝。
榮嬪極注重美貌,因而妝具也是琳瑯滿目。
尤其是她所用的水粉。
顏色很白,粉質又細膩,更獨獨有一股淡淡的梨花香。
南瑾用尾指輕輕撥弄著水粉,奇道:“娘娘這水粉好香。”
榮嬪道:“本宮原本皮膚干燥,來了中原后,或許是水土養人,皮膚也跟著油潤起來。
尋常的水粉敷面,要不了一個時辰妝容就會斑駁。好在皇后娘娘惦記,賜了我這‘蜜梨粉’。”
她向南瑾詳細介紹起了這水粉的好處,
“皇后娘娘說,這水粉可潤澤肌膚,取來勻面一整日都不會油膩,更不會斑駁了妝容。且你瞧著,它顏色很白,最適合我用。”
榮嬪端詳著南瑾的膚色,不覺感慨,
“你也是。中原女子的皮膚,很少有像你這樣白皙的。”
說著拿起水粉,在南瑾的臉頰上薄薄施了一層,
“你皮膚白皙透亮,這水粉更能提了氣色。若是稍微有些黃氣的人用著,只怕撲在臉上反而顯得發灰,鬧了笑話。”
南瑾對鏡自照,她本就肌理細膩,敷上榮嬪的水粉,皮膚更像是蛻殼的雞蛋一樣光滑無瑕。
她輕撫面頰,喜不自勝,
“多謝娘娘。等下嬪妾見了皇上,定要告訴皇上,今日這精致的妝容,可是榮嬪娘娘親手為我所畫。”
榮嬪含笑自謙,“可別叫皇上調侃著,嫌棄我把妹妹給畫丑了才是。”
上完妝,南瑾兀自回了西偏殿去更衣。
采頡緊閉門窗,急匆匆打了盆水,沾濕帕巾后遞給南瑾,
“小主快把臉上的妝卸了吧?”
“不急。”南瑾收下帕巾,徐徐道:“榮嬪就在外頭看著我。我等下要是素面朝天出去,難免叫她以為我不識好歹,反而得罪了她。”
采頡應道:“那等下小主上了鸞鳴承恩轎,可得仔細將臉上的妝擦干凈。萬一要是榮嬪在里頭添了什么不好的東西,也是麻煩事。”
南瑾道:“我看她今日應該只是順手想要幫襯我,并非是要算計我什么。”
她看著采頡,又說:“你沒見我說我會告訴皇上,今日這妝容是她親手給我畫成的時候,她神色一點也不見慌張嗎?
況且我打翻了妝臺屜子,敬事房的人來傳我侍寢,這些事她都不能未卜先知。”
采頡想了想說:“自打榮嬪臉上生了暗瘡,她總是避著皇上,寵愛也是一落千丈。
不過她待六宮嬪妃倒算和睦。或許她是看皇上總召幸您,您又在太后壽宴上一鳴驚人,于是想拉攏示好?”
“或許吧。”南瑾語氣淡淡,“其實我本可以拒絕她。但又想著她是瑤華宮主位,我不好拂了她的好意。另一方面,我也是想驗證一下心中揣測。”
南瑾取來一張宣紙,而后從尾指的指縫中,磕出了一些白色的細膩粉末。
采頡好奇道:“這是什么?”
南瑾道:“我方才夸贊榮嬪所用水粉細膩時,于她不經意間藏了些在指縫中。榮嬪自西域而來,西域干燥多風沙,不比上京氣候濕潤養人。
按理說她來了上京,皮膚應該被養的更好了才對。可你看她臉上的暗瘡,為何沒有絲毫消退的跡象,反倒日益嚴重了?”
采頡立馬就明白了南瑾的意思,“所以小主是懷疑,榮嬪的水粉被人動過手腳?”
可很快她又搖頭,“可榮嬪又不是個傻子,水粉這樣日日要取來勻面的東西,她定會讓太醫仔細查看過,確定穩妥了才敢用,怎么會......”
“你沒聽見她方才說,這水粉是皇后賞賜給她的嗎?”
南瑾截斷她的話,“即便這水粉有問題,也不會有太醫會為了她一個異族貴女,而去得罪皇后。”
話說到這份上,采頡也是明白了南瑾想要做什么。
她利落用宣紙將水粉包裹好,“今夜許平安當值,奴婢等下去找他,先讓他驗一驗,看這水粉是否有蹊蹺。”
更了衣,上了轎,
南瑾從袖口取出帕巾,將臉上的妝容仔細擦拭干凈。
帕巾蘸取的溫水,此刻已經失了溫度,透著幾分寒涼。
南瑾雙手合十,將帕巾捂在掌心,任由其卷走掌心的溫度。
入朝陽宮時,沈晏辭正伏案燈下看著一卷書。
他見南瑾來,免了請安喚她上前。
他很自然地握過南瑾的手,皮膚冰涼的觸感與他手掌的溫熱,形成鮮明的對比。
“手怎么這樣涼?”
他捧過南瑾的手,輕輕呵氣,心疼之余又有幾分責備,
“你身子還沒好全,出門也不知道多添些衣裳。”
南瑾羞色垂眸,“急著來見皇上,便顧不上這許多了。”
沈晏辭掌心稍稍施力,將南瑾攬入懷中,扣住她纖細的腰肢,
“朕才知道,你自請十年俸祿減半,給咱們的孩子供了海燈?”
南瑾依在沈晏辭的肩頭,難掩傷情道:“除此之外,嬪妾也沒什么能為他做的了。”
沈晏辭低嘆一聲,“這事理應朕這個父皇來做才是。朕已經知會了內務府,往后你宮中月例照常發放。
至于那筆銀子,朕會為咱們的孩子補上。總不好叫你失了孩子,日子再過得緊巴。”
這原本就是南瑾意料之中的事,并不覺驚喜。
可她還是表現出一副頗為感動的模樣。
她貼得沈晏辭更近一些,柔指攀上了他略生出胡青的下頦,
“皇上賞賜了我許多日常用度,皆是頂好的東西。那月例給了我,我也是花銷不完的。”
忽地,
沈晏辭似是察覺到了什么。
他攥著南瑾的手,在她大拇指的指腹上輕輕摩挲著。
方才發現,她的拇指外側,竟生了一層薄薄的繭。
這樣的繭子沈晏辭也有,
他日日批閱奏折,執筆時拇指外側與筆桿多有摩擦,難免會落繭。
可他分明記得,南瑾的雙手曾多次在歡好時緊緊地扣在他的后背上,
那時她十指柔軟細膩,哪里來的繭子?
沈晏辭凝神看著南瑾,眼底閃過些微燭色星芒,又如流星掠過蒼穹,很快消散不見。
“你送給太后的那幅‘萬壽圖’,字寫得十分工整。你本不識字,能寫得那般好,私下不知下了多少苦功夫。”
南瑾眼神透露出慌色。
仿佛被沈晏辭發現了她手上的繭子,是一件很羞恥的事。
她想要將手從沈晏辭的掌心抽離,可沈晏辭卻愈發用力,不叫她掙脫。
南瑾怯聲道:“嬪妾是為給太后祝壽,也是為了讓太后對嬪妾多幾分好感。嬪妾身份本就尷尬,若得了皇上寵愛,還日日不思進取,只顧貪圖享樂。那更要是讓太后覺得,是皇上看錯了人。”
沈晏辭默然少頃,忽而貼近南瑾耳畔,溫聲低語,
“你這樣的心意,朕自視若瑰寶。”
殿內極靜,
燭影搖曳生出曖昧的紅。
南瑾靜靜看著沈晏辭,
他本就俊朗的面龐,在此般曖昧旖旎的氛圍下,更顯張力十足。
他的喉結輕輕滾動著,
迎上前,吻住了南瑾的唇。
南瑾作勢推搡,想要拒絕,
她貼著沈晏辭的唇,口齒含糊道:
“嬪妾風寒尚未痊愈,只怕會把病氣過給皇上。”
沈晏辭并不理會,反而吻得更加用力。
直到南瑾仿佛滯住了呼吸,嘴唇被他吻得痛了,耐不住低吟著‘唔’了一聲,
沈晏辭這才得逞似的松開她,唇角泛起饜足惡劣的笑,
“朕知道你病著,但朕就是很想見到你。”
他摟著南瑾,下頜抵在她的額頭上,刻意壓低了嗓音,
“今夜留下吧?你身子還沒好全,朕不會欺你。你只陪在朕身邊就好。”
南瑾掌心抵著沈晏辭的胸口,手指不安分地在他薄隆的胸肌上打著繞,
“那若是嬪妾想要‘欺負’皇上?”
“那便試試看?”
沈晏辭在南瑾的腰肢上掐了一把,催得她“哧”地笑出聲來。
正欲纏綿之際,
門外。
李德全叩門兩聲,輕聲道:
“皇上,貞妃娘娘在外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