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中秋節,到底發生了什么?
爹娘和阿容的身份不在一個層級,理應沒有交集。
可南瑾卻隱隱覺得,他們之間或許有著什么必然的聯系。
所有的蛛絲馬跡在南瑾腦海中結成一張粘稠的網,困她在其中。
南瑾不愿回想起爹娘的死,甚至想要刻意逃避。
她將三年前那個中秋節所發生的一切,塞進一口大甕,封了口,埋在她記憶的最深處。
可今天,
她卻又不得不將那口甕取出來,親手掀開封了蜜蠟的蓋子。
南瑾想起了那日離別前,阿娘溫柔地對她說:
“夜里早些回來,娘做了你最喜歡吃的月餅。等你爹打了野味回來,娘讓他也給你露一手。”
爹娘臉上的笑容那樣真切,
可一轉眼,
一人被埋進了土里死不見尸,一人被打斷了頸骨死無全尸。
南瑾呼吸驟然急促,身體也跟著瑟瑟發抖。
采頡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問道:
“小主這是怎么了?”
南瑾回過神。
她垂眸,憋回去了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
再度睜眼時,情緒已經冷靜下來。
“沒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她取來皇后給她的錦盒,從中拿出一支點翠釵,將錦盒交給采頡,
“這是皇后送給王貴人的。等下太醫院的人來給我送止咳藥的時候,你跟著一并去趟王貴人房中。
讓太醫當著王貴人的面查過這釵沒問題后,再給了她,說是皇后娘娘的心意。”
采頡會意,“小主放心,經了咱們手的東西,奴婢一定保證它干干凈凈的,不給人在這上頭做文章的機會。”
南瑾應道:“凡事有你,我自是放心的。”
采頡走后,南瑾獨坐妝臺前,取了筆墨紙硯來。
她在泛黃的宣紙上,細細書寫下爹娘出事當日的細節:
「宣徳三十六年,八月十五。鎮國公府允下人休沐一日。
我與爹娘回到了在上京崇陽道租下的茅屋里,南菀被柳嫣然帶去逛街,不愿與我們共度中秋。
晌午過后,娘在做月餅,爹拿了自制的獵弓,說要去【溫霖澗】打獵。
上京入秋后,唯有那地方仍暖煦如春,野味也多些。」
方寫兩行,就有眼淚大顆大顆滴落在紙上,暈開了墨跡。
南瑾甚至還清楚地記得,那天她纏著要跟爹爹一同去打獵,
正欲出門之際,南菀突然回來。
她在家中耍了好一通威風,又擼起袖管炫耀著,她靠著巴結柳嫣然新得來的一只銀鐲子,
“瞧見沒?這銀鐲子上頭鑲著的可是碧璽!”
她指著銀鐲表面小小一塊幾乎碎成了渣石的碧璽,洋洋自得道:
“如今是銀的,來日小姐可要送我金的!你們中規中矩做一輩子下人,只怕也得不了我這般富貴!”
南瑾不愿意聽她瞎扯,推搡著趕她出去。
南菀愈發使了性子,頤指氣使道:
“夫人出門交代我去天香樓取鎮國公府預定的月餅,一份送到夫人的母家去,一份送到鎮國公府上。
我陪著小姐逛街,自是沒空的。你們找個人去做了這差事!”
南瑾嗔怒道:“你發什么瘋?你愿意巴結他們是你的事兒,如今得了好處的是你,哪有讓我們替你當差的道理?”
南菀不屑道:“你也不瞅瞅你們算什么東西?要不是我巴結著小姐,只怕鎮國公府早就把你們掃地出門了!”
眼見著姐妹二人吵得不可開交,阿娘說和起來,
“菀兒要陪著大小姐,脫不開身咱們也能理解。”
她笑呵呵地對南瑾說:“不礙事,娘等下做完月餅,幫她去取。”
聽了這話,南菀冷笑著哼了一聲,便摔門而去。
飄忽的思緒隨淚水決堤,逐漸被拉扯回現實。
南瑾擦干淚漬,深吸一口氣,沾了墨,繼續寫著:
「鎮國公府在城北,孫氏的母家在城南,要去天香樓取了月餅,再各自送到兩家去,便是要將上京走個對穿。
入了秋,娘的腿腳一直都不大好,我便替娘去送月餅。
我送了爹娘我親手打的如意絡子當中秋的禮,而后與爹一起離開家。他去打獵,我去了天香樓。
離家時大約才過末時。等我將月餅送去孫氏的母家,再趕回鎮國公府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約莫到了戌時。
我回來時,爹娘已經遇害。孫氏說,是娘狐媚惑主,爬了柳扶山的床。而爹替娘求情,也被一并亂棍打死。」
回憶至此,戛然而止。
南瑾雙眸泛著血腥的紅色,她快速扯了另一張紙,理順起了關于阿容的事:
「那時皇上確定了要給皇后中宮的位份,阿容為賀皇后大喜,惦記著皇后喜歡侍弄花草,于是決定親手采摘鮮花做成花束,送給皇后作禮。
阿容也是在宣德三十六年的中秋節當天,去了【溫霖澗】。此去未歸,于深夜時分,被人發現尸首。
尸首上有被野狼啃咬過的痕跡,半截身子泡在溫泉里,已經泡囊了。」
南瑾將兩頁宣紙拼湊在一處,仔細對比著,而后將【溫霖澗】三個字圈出來。
她筆尖一頓。
所以......
阿容遇害的那段時間,阿爹正好也去了溫霖澗打獵!
那么阿爹很有可能在那段時間里見過阿容!
又或者說......
阿爹在見到阿容的時候,阿容已經死了?
鎮國公府同兼管治上京治安,阿爹在京郊見了死人,即便不認識對方,也會第一時間趕回鎮國公府,將此事告知柳扶山。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么事發當天,爹娘明明在休沐,卻會無端端回到了鎮國公府。
......
可為什么爹娘將阿容的死訊傳回鎮國公府,會慘遭鎮國公府殺人滅口?
南瑾思來想去,這事兒如今只剩下了一種解釋:
——阿容的死,極有可能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阿爹甚至還看見了兇手的模樣。
而鎮國公府為了將這件事隱瞞下來,所以才會對爹娘下了死手。
可這兇手和鎮國公府又有什么聯系?
他們想要隱瞞的真相,究竟又是什么?
南瑾在宣紙上畫了無數條線,
直到墨水染透了宣紙,黑漆漆一片,再也分辨不出原本的內容。
就如同諸多疑問困惑,縈繞在她腦海中一般,
她的思緒早已被攪弄成了一團亂麻,已是毫無頭緒再分析下去了......
【提前疊甲:不要問我女主為什么學了一個多月就會寫那么多字,她不會寫!她自己寫的時候,不會的字她畫×了!但我這是寫給你們看的!所以我不能畫×!卑微小R,在線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