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瑾全程不動聲色地看著皇后與貞妃之間的‘刀光劍影’,
貞妃的跋扈,或許對別的嬪妃還有幾分威懾力,
但到了皇后這兒,不過是泥牛入海,拳頭打在了棉花上。
憑你使出什么招數,皇后都有辦法叫你賠了夫人又折兵。
真真兒是好大一出戲。
眼見貞妃還有的鬧呢,南瑾自覺再留下‘觀戰(zhàn)’已是不合時宜。
方才看戲之際,南瑾并沒有沉浸到忘記自己的‘病情’,她仍會時不時咳嗽兩聲。
這會兒更是遮掩住口鼻,咳聲不休不止。
沈晏辭很快就察覺到了她的不適,
“瑾常在還病著,既已給皇后請過安,就早些回宮歇息著吧。”
南瑾起身福一禮,聲音沙啞道:
“多謝皇上關懷,嬪妾告退。”
退出門口之際,聽沈晏辭又吩咐李德全說:
“你也別跪著了。去讓御膳房備些止咳潤肺的川貝枇杷露,給瑾常在送過去。”
李德全領命,一路送南瑾出了鳳鸞宮。
南瑾見他眼下烏青明顯,一看便知是昨夜熬了一宿。
于是關切道:“公公昨夜審問宮人辛苦,太醫(yī)院本就給我開了化痰止咳的方子,也就不勞煩公公再跑一趟御膳房了,公公得空也可歇一歇。”
李德全隱忍著打了個哈欠,陪笑道:“多謝小主關心,但皇上的交代,奴才總得應了才是。”
說完匆匆打了個千兒,朝著南面去了。
南瑾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少頃,忽聽采頡問道:
“這李公公是瞌睡勁犯了?御膳房明明在東面,他怎么往南面走?”
南瑾淺笑著搖頭,“或許他還有別的事要做?旁人的事兒咱們管不著,先回宮吧。”
采頡納悶,“別的事? 皇上不是只讓他給小主送甜湯嗎?”
南瑾沒有應她這話。
她心里清楚,沈晏辭讓李德全送甜湯,不過是個幌子。
這甜湯誰都能送,怎么也輪不著讓他這個首領大太監(jiān),專程給南瑾一個常在跑腿。
而沈晏辭真正的意思,或許是要將李德全支走,叫他直奔長樂宮,將大皇子給皇后抱過來。
畢竟貞妃的長樂宮,不就在鳳鸞宮南面的不遠處嗎?
可方才在鳳鸞宮時,貞妃還在鬧著,沈晏辭也并沒有吩咐李德全即刻就去把大皇子抱來。
李德全能這么做,便說明沈晏辭在來鳳鸞宮之前,就已經有了這個打算。
南瑾入宮不算久,但也對大皇子隔三差五就會生病的事略有耳聞。
大皇子是沈晏辭唯一的兒子,他對這個兒子十分上心,
每每得知病了,哪怕政務再是繁忙,也會第一時間趕去貞妃宮中,陪著一起看顧孩子。
孩童生病多半伴隨發(fā)熱,夜里情況最是反復,他這一去,入夜大半都會留宿在貞妃宮中。
沈晏辭睡覺很淺,不喜歡身邊鬧出動靜,因此后妃在侍寢后,幾乎都會被抬走,鮮少有人可以留宿。
而大皇子的病,也就變相成為了貞妃邀寵的工具。
無論大皇子的病是天生體弱,還是后天人為,
總歸這一次,沈晏辭很明顯是對貞妃已經不滿了。
故而將大皇子養(yǎng)育在皇后膝下,就成了眼前最穩(wěn)妥的法子。
一來,若大皇子今日中毒,也是貞妃為了爭寵而做出的喪心病狂之事,那么大皇子被養(yǎng)育在皇后膝下,來日貞妃也再沒了拿孩子作妖的可能;
二來,若此事是皇后有心算計貞妃母子,那么日后大皇子由她養(yǎng)育,她為了避險也不敢再動歪心思;
三者,倘若事情真如李德全問出的那般,是乳母自己要害人,這件事純粹是個意外。那么皇后對待下人,最起碼不會像貞妃那樣刻薄。如今日這樣的意外,日后也再不會發(fā)生。
無論沈晏辭疑心哪一點,只要將大皇子送去了皇后宮中,這些疑慮與問題都可迎刃而解。
*
這日回宮時,采頡一路上都垂著腦袋,瞧著情緒懨懨的。
等回到宮中,合起房門,她更是毫無征兆地跪在了南瑾面前。
南瑾一怔,“這是怎么了?”
采頡咬白了嘴唇,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奴婢不知該如何與小主解釋。方才皇后娘娘與小主所言,那都是小主私底下只告訴過奴婢一人的秘密。
可奴婢從未跟皇后娘娘說過什么,奴婢也從未有過要背叛小主的心思,奴婢......”
采頡哽咽得厲害,之后的話哽在喉頭,已是含糊不清了。
南瑾扶她起身,“姐姐這是做什么?我何曾說過我不信你?你要真是皇后的人,你大可早早與皇后說明,我小產一事,是自己私心要算計到太后頭上去。”
她擦拭著采頡臉上斷線珠子似的淚水,語氣溫柔道:
“這件事一旦敗露,我想不單是皇后,便是太后和皇上也不會容得下我。我只怕早已經被打入冷宮或是賜死,哪里還有命能活到今日?”
采頡道:“可是......”
“沒有可是。”南瑾用力攥緊采頡的手,珍而重之道:
“我一早就與姐姐明說,你我是生死之交,我讓你來我身邊,是想護著你不再被人欺負,也盼著你能過上更好的日子。而不是要使喚你,對你作威作福。
我多次與姐姐提過,私下里你我只管姐妹相稱,可姐姐還是執(zhí)意要喚我小主,要認下自己是奴婢的身份。而今更是因為這樣的小事,就覺得我會疑心你對我的好?”
南瑾情緒未免激動,不知覺間,眼眶也蓄滿了盈盈淚光。
她平視采頡,一雙明眸似有說不盡的傷心,
“姐姐若當真這般想,那便是看輕了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也著實傷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