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前,國誕日后。【接267章】
晨起,采頡侍奉南瑾梳妝之際,進(jìn)禮入內(nèi)稟報道:
“啟稟小主,邵氏已被打入冷宮,她身邊的雨燕也已被關(guān)押入了慎刑司。”
進(jìn)禮為人活道,人脈頗廣,宮中有個什么風(fēng)吹草動的,他總能提前收到風(fēng)聲。
南瑾問他,“可知皇上要如何處置鎮(zhèn)國公府?”
進(jìn)禮道:“皇上捉拿鎮(zhèn)國公滿門,柳執(zhí)舟不知從何處聽得風(fēng)聲,逃離了上京。
皇上為此事動了大怒,下旨將柳執(zhí)舟捉拿歸案,若在行刑前他仍拒不投案,便要將......柳家近親三族,由斬首改為凌遲。”
沈晏辭如何對付柳家,南瑾并不在意。
她反倒盼著柳執(zhí)舟不會投案自首,讓柳家這滿門欺凌百姓的權(quán)貴遭受極刑處死,才算是痛快。
只是鎮(zhèn)國公府一旦倒臺,她的身份便再難隱瞞。
眼下無非就是兩種情況,
其一,是沈晏辭一早就知道了她就是南瑾,當(dāng)日鎮(zhèn)國公之所以會送她入宮,也是因為沈晏辭有此授意。
但她和南菀是雙生子,若不是她取代了南菀的身份,那現(xiàn)在在宮里頭的就該是南菀才對。
她是從刀尖上奪來的生機(jī),沈晏辭若一早就知情,想必不會也坐視她身陷險境而無動于衷。
這些事一直縈繞在南瑾心頭,令她苦思不得解。
又或者......
沈晏辭壓根什么都不知道。當(dāng)日火折子掉落于她面前,純粹是一場意外巧合。
南瑾拿不定主意,
她只知道無論是因著哪一點,她罪犯欺君都是事實。
這誤會橫在她與沈晏辭之間,早晚會釀出禍端來。
與其坐以待斃,祈求神佛庇護(hù),
倒不如主動出擊,化被動為主動。
南瑾輕撫小腹,心下倒是不慌。
她對沈晏辭的救命之恩,或許不足以保她萬全,
但此刻她腹中的這個孩子,卻能實實在在地助她化解這場危機(jī)。
她問進(jìn)禮,“昨日國宴上鬧出如此大的風(fēng)波,你可曾留意,宮中是否有人在背地里議論我的出身?”
進(jìn)禮不敢隱瞞,卻也是迂回道:
“宮人們之間的閑話時時都有,但誰都知道茲事體大,即便議論,也不過是私下竊竊私語。那些胡言亂語不會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更不會污了小主的清聽。
小主無需為此事煩憂。待過些時日有了其他新奇之事,這些閑言碎語自然就會改弦易轍,再無人會搬弄是非。”
南瑾道:“你去幫我做件事。”
進(jìn)禮問:“小主是想讓他們閉嘴?”
南瑾淺笑搖頭,“宮中有那么多條舌頭,咱們?nèi)绾文芄艿米∨匀艘h論什么?”
她抬眸看向進(jìn)禮,耳墜流蘇悄然拂過白皙玉頸,
“我并非要你阻攔他們,而是要你想個辦法,讓這些流言蜚語,傳得更加肆無忌憚。”
進(jìn)禮疑惑道:“此事一旦傳開,恐怕對小主有百害而無一利。”
南瑾笑,“咱們都明白的道理,旁人如何會不懂?你不傳,總有人要在這事上費(fèi)心思。與其這樣,不如我自己去撞這霉頭,也算是順了旁人的意。”
進(jìn)禮雖不明白南瑾要做什么,但主子有所吩咐,他只得將這事兒辦得漂亮,
“那奴才便將消息散得更廣,知情人越多,事兒被傳得變了味,各個胡謅八扯的,反倒讓人尋不出源頭,也不知道這事兒是從咱們宮中傳出去的。”
“錯了。”南瑾取來口脂,薄唇輕抿,
“咱還偏得讓人都知道,這些背地里議論主子的話,最先是從咱這兒傳出去的。”
進(jìn)禮仍是不明,但也不再追問緣由,只加緊了著手去辦。
幾日后,這些流言便在宮中成為了各宮宮人茶余飯后的談資。
南瑾以養(yǎng)胎為由,除了偶爾去向皇后請安,其余閑暇時間多在自己房中閉門不出。
流言蜚語即便紛擾不斷,卻也傳不進(jìn)她的耳中。
倒是采頡日日都要出去辦差,可沒少聽這些虛頭巴腦的話。
她私下里問南瑾,“小主如此安排,就不怕皇上聽多了流言會多想嗎?”
南瑾閑閑翻閱著一卷書,頭也不抬道:
“皇上多不多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終日于宮中深居簡出,這些背地里的議論,是決然傳不到我耳中的。
你說,我孕中正是多思的時候,若是有人想讓我郁結(jié)于心,她會怎么做?”
采頡肅聲道:“那有心之人,自然是要想辦法讓小主知道這些的。”
說話間,她與南瑾心有靈犀般對視一眼,而后目光越過庭院陰雨,皆落于宜妃所居的正殿。
南瑾冷笑道:“她不會親口告訴我,否則我當(dāng)真情緒激動傷了腹中皇嗣,皇上怪罪起來,她也罪責(zé)難逃。
可若是她能有法子把自己撇干凈,反倒讓我從旁人口中聽得此事,那就不同了。”
采頡思忖少頃,這才品出了南瑾的心思。
她壓低聲音道:“小主一直都懷疑,跟在您身邊伺候的奴婢有吃里扒外的,所以近身的事兒向來都不肯讓她們伺候。小主用這法子,是想要引蛇出洞?”
南瑾但笑不語,只由著此事繼續(xù)發(fā)酵。
沒多久,她就等到了蕊菊和蘭翠耐不住的時候。
那日榮嬪來她宮中時,正巧聽見了蕊菊和蘭翠的議論。
榮嬪性子直,為了替南瑾出氣,一時沖動將她們處置了,卻也正順了宜妃的心意,被她當(dāng)了刀使。
事發(fā)后,南瑾并不怪罪蕊菊蘭翠她們,反倒與采頡說了那許多得饒人處且饒人的糊涂話,實則是打開了窗,要將這些話說給宜妃的人聽。
在采頡和進(jìn)禮看來,南瑾此舉既揪出了不忠心的奴才,又讓宜妃吃癟,惹得人人都懷疑流言蜚語是從她這兒傳出去的,在沈晏辭心里種下一個疑影。
如此一來,宜妃日后更不敢有所動作,對南瑾腹中皇嗣生出歪心思。
他們只以為南瑾此計一箭雙雕,已是連連贊她玲瓏心思。
殊不知南瑾的心思,還遠(yuǎn)不止于此。
打壓宜妃只是捎帶,南瑾真正的謀算,是要與沈晏辭坦誠一切,光明正大地做回她自己。
昔日在溫泉山莊初遇端王時,南瑾就已經(jīng)開始懷疑起了沈晏辭對她的好,或許是另有隱情。
她在送給沈晏辭的香囊中,夾帶了一封書信。
信中,她將入宮以來對沈晏辭的所有隱瞞和盤托出。
南瑾自問不算了解沈晏辭,但她知道一個帝王是不會耽于兒女情長的。
沈晏辭說他珍視南瑾的心意,會將香囊日日隨身佩戴。
但讓他帶著這個一個女兒家的東西,日日面見朝臣,召見后妃,總是不妥。
南瑾料定了沈晏辭根本就不會佩戴到香囊盡失香氣的那一日,自然也就不會發(fā)現(xiàn)香囊里面藏著的秘密。
那么來日她的身份一旦暴露,有這封書信在,她最起碼也能多一分勝算生機(jī)。
伴君如伴虎。
常伴帝王左右,若做不到未雨綢繆,只一味祈著君恩常眷,男子愛意可抵萬千?
那才真真兒是聽多了渾話,連帶著自個兒也糊涂到了骨子里去,委實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