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們散得很快。
生怕多停留一刻,又要莫名惹得貴妃哪里不痛快,得了和順妃一樣的懲罰。
順妃腿腳不便,走在人群最后頭。
南瑾一早在門外等她。
“順妃娘娘?!?/p>
“瑾貴人?”
順妃見南瑾要行禮,忙搭把手扶住,
“你有著身子,這是做什么?”
南瑾道:“今日是因為我,才讓貴妃有了為難娘娘的機會。娘娘被我牽連,實在是我的不是。”
順妃苦笑了聲,習以為常道:“她誠心找本宮麻煩,你不過是個由頭罷了,犯不上自責?!?/p>
她在攙扶南瑾時,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
南瑾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不適,目光落在她指腹殷殷血跡上,關切道:
“娘娘手上的傷耽誤不得,得快些回宮讓太醫重新上藥?!?/p>
她環顧四下,并不見順妃的轎子,便問寶玲,
“娘娘的四抬轎呢?”
寶玲含淚道:“內務府的人說,要幫娘娘翻修了轎子不穩當之處。挪走七八日了,還未送回來。其實哪里有什么不穩當?要奴婢說,這分明就是貴妃從中作梗!”
她心中實在替順妃委屈,又擔心禍從口出,只得將聲音壓得極低,
“皇后娘娘體恤,是免了我們娘娘請安的??少F妃卻要娘娘日日都來!這幾日倒春寒,娘娘腿疾反復本就疼得厲害,每日還要走這么一截子路,更是不得空休養......”
南瑾驚詫,“這如何能成?”
她有著身孕,沈晏辭是賜了轎給她的。
便忙吩咐采頡說:“去讓人抬轎過來,先將順妃娘娘送回去。”
“不必了。”順妃搖頭道:“貴妃明擺著要跟本宮過不去,你這么幫襯本宮,實在是給自己找麻煩。”
她輕拍南瑾的手背,苦笑道:“貴妃這般變著法折磨我,也是我的報應。原就是我對不住她。
不過你放心,她如今再是勢盛,也不會對你怎么樣。本宮聽說你在溫泉山莊時救過她的性命,她向來恩怨分明,你對她好,她即便跋扈悍妒,也不會為難你。只要別因著本宮的事,牽連你就好?!?/p>
她話至此,也不許南瑾相送,
只得寶玲攙扶,跛著足艱難地走了。
三日后,閏二月二十九日這日,帝后祭祖禮成回鑾。
午后皇后傳貴妃去她宮中一趟。
自從得知皇后宮體受損不能生育后,貴妃對皇后的態度雖說不上恭敬,但相較從前,總歸少了幾分恣肆。
她守著一半的規矩,敷衍向皇后請安后,兀自落座。
皇后叫人奉了茶水,才閑話問她,
“這幾日宮中可一切都好?”
貴妃道:“不勞皇后娘娘掛心,臣妾治理后宮,自然一切都好。”
皇后點點頭,又道:“方才宜妃來了本宮這兒,閑話提及你讓順妃抄寫佛經,抄得關節潰爛還不肯讓她停下?”
“哼。”貴妃輕笑一聲,“我說娘娘怎么剛回宮,就急著要臣妾來你這兒回話。原是心里記掛著臣妾罰了順妃,要趕著替她撐腰呢?”
她撂下手邊茶盞,唇角笑意更冷了些,
“也難怪。從前在潛邸時皇后就對順妃就多有關照。她能得你這么個好姐姐對她事事上心,也是她的福氣?!?/p>
皇后嘆道:“本宮知道你心中還是放不下當年的事。昔日語芙攀附皇恩,背主求榮,本宮理解你心中怨懟。
你看見本宮去找她,與她舉止親密,也并非是本宮要與她走得親近。那時先帝駕崩,皇上登基已成定局。皇上若只是個王爺,語芙是侍妾,哪天休了也便罷了。
可皇上一旦登基,語芙就定會成為嬪妃。往后歲歲年年,你們注定是要常相見的。
本宮是不愿你含著一口怨氣,反倒累得自己事事不順心。這才想著去找語芙好好談談,讓她真心實意與你賠個不是,求得你諒解......”
貴妃打斷了道:“皇后娘娘一口一個‘語芙’叫著,當真是與她親密無間了。
只是這般車轱轆話,我早就聽得耳朵生了繭。這么些年過去,皇后還沒說厭嗎?
皇后此說乍然聽來,字句都是為了我好??赡阋矔f,那賤人在潛邸時不過是個侍妾,即便皇上登基,也只能得個嬪位。
我位份在她之上,處處壓她一頭,她對我只有叩首請安、事事順從的份兒,我能有什么不順心?
皇后想讓我倆冰釋前嫌。究竟是為著我著想,還是為那賤人謀算,想讓我日后對她少些為難?你自個兒心里明鏡似的。”
貴妃的神色冷了又冷。
她目光自上而下打量皇后一瞬,旋而垂首閑閑撥弄著護甲上的碧璽石,終是丟了僅有的那點對皇后的尊重,語氣揶揄道:
“這些年來,皇后不是一直都是這么做的嗎?和睦六宮,對誰都是一視同仁,人前人后的親近。
可本宮卻沒有你這樣的寬宏大度。你愿意與一個賤婢姐妹相稱,這份大度,是本宮斷斷學不來的?!?/p>
皇后聞言靜默良久。
與順妃姐妹相稱的,從來都不是皇后,而是貴妃她自己。
從前順妃還是貴妃的婢子時,皇后不止一次見過貴妃一口一個妹妹喚著她,即便她犯了錯,貴妃也不忍苛責,反倒多有照拂。
而如今......
皇后也怪不得貴妃什么,也不再勸著她與順妃和睦,只道:
“本宮免了順妃抄寫佛經,讓她好生休養。后日便是大懿百年國誕,高位嬪妃列席,會與諸多大臣碰面。也不好讓人見她有傷在身,惹了笑話?!?/p>
貴妃不屑冷嗤,“皇后拿定主意就好。她是你的妹妹,你護著她也是應該。”
話落也不與皇后請辭,起身就要走。
皇后叫住她,“你且等一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