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表哥?佟宛宛差點沒忍住白眼,“臣妾不敢”。
玄燁看著眼前溫順的貴妃,再對比之前一口一個表哥的情景,忍不住嘆了口氣,伸手將她蹭亂的頭發別至耳后,“你本就是朕的表妹,喚聲表哥而已,有何不敢?”
看來之前的訓斥將貴妃嚇壞了,才會是這般心驚膽戰的模樣。
矯正過妄確實容易從人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但他身為帝王,自然是不會犯錯的。
“朕允你喚朕表哥”,玄燁看著溫和極了,當真像一位貼心的哥哥了。
佟宛宛皺起眉頭,上輩子的病友們都是情緒穩定之人,她從沒見過這種……喜怒不定之人,對這種想一出是一出的行為十分不習慣。
但皇帝嘛,有九族消消樂在,自然會被人溺愛的。
她配合地露出幾分受寵若驚的神色,按照那個有多次戀愛經驗的病友教導,先屏住呼吸,而后悄悄在腿上擰了一把。
眾人眼中只瞧見貴妃臉色激動得通紅,眼角更是難以抑制地溢出幾滴晶瑩的淚珠,應當是感動極了。
佟嬤嬤也跟著抹了一把淚,小聲提醒道,“娘娘,謝恩吶”。
只是貴妃娘娘實在是太過感動了,又過了好一會子才反應過來,剛要跪下,那過度虛弱的身體又差點摔倒在床。
玄燁心底暗嘆,極為憐惜的將人摟在懷里,“你身子不好,莫要行禮了”。
佟宛宛從善如流地躺好,口中則是感動道,“皇上待臣妾可真好”。
海王病友說過,對于那些過于自大的男人,只要順著他的話去說便可。
當然,做不做又是另外一件事。
現在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弄清楚康熙莫名其妙生氣的點。
“臣妾素來愚鈍”,佟宛宛面露幾分不堪承受皇恩的惶恐,又帶著誠心改過的神情道,“雖知道是自己的錯處,卻不知如何改進,還望皇上不吝指教”。
玄燁頓了頓,仔細打量蒼白小臉上的神色,見她面上一片誠摯,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滿意。
貴妃年歲小、不知事,他身為表哥,確實該細心教導才是。
當下便摟著人細細說了些兩宮太后、中宮、社稷朝政之事,見懷中人頻頻點頭,甚至叫來紙筆打算記錄下來,更油然生出幾分愉悅之感。
“貴妃既懂了,下個月初一便去坤寧宮請安罷”。
整整五日的休整時間,足以代表他對貴妃的恩寵,對佟家的看重。
佟宛宛這才明白今日這樁禍事的來源,一是領導對牛馬請假的不滿,其二則是妃子不曾主動侍奉帝王的懈怠。
說白了,男人無聊的自尊心罷了。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只能垂著眉眼,“臣妾都聽皇上的”。
玄燁見佟宛宛如此乖順,想起她受了委屈還這般懂事,不由得便是一嘆。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不拘什么,朕都應你”。
歸根結底,是他對不起表妹,害表妹急到吐血,帝王雖不能道歉,但稍作補償也是應當的。
什么都可以要?佟宛宛深表懷疑,但這種允諾之言應該是過時不候的,她立刻開口道,“臣妾想要一個小廚房”。
上輩子的醫院食堂她真的是吃傷了,若是能順從心意吃點想吃的、熱乎的,自然是極好的。
而且,聽說古代的藥膳十分出名,若是調理身體的同時配上藥膳,應該很不錯。
她細致描述道,“一個可以做熱菜、藥膳、燉補品的小廚房,當然,最好再多個點心師傅”。
這樣,正餐和點心便全齊活了。
懷里人一條條一樁樁細致地說著,與之前沉默寡言的狀態完全不同。
玄燁屈指輕搭在膝上,瞇起眼睛,意味不明地問道,“哦?看來貴妃想要小廚房很久了”。
佟宛宛瞳孔微縮,敏銳地察覺到語氣有些不對勁。
吝嗇又多疑的狗皇帝!
她收回目光,將視線落在一旁明滅的蠟燭上,盡量控制面部表情,不讓自己露出厭惡的神情,“那……臣妾不要了?”
緊繃的身軀,抗拒又猶豫的姿態,玄燁卻微微一笑,就像大人看見鬧脾氣的小孩子,總會寬容放過那般。
他伸手摩挲著她的臉頰,語氣不由自主地緩和下來,“只要貴妃聽話,朕,自然是無所不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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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藩戰事煩忙,玄燁呆了小半日,終是返身回了乾清宮繼續忙碌政事。
景仁宮里,佟宛宛看著面前擺著的中藥,黑漆漆的,冒著奇怪的味道,懸著的心終于死了。
清芷手里端著蜜餞,“娘娘別怕,這是內務府那邊剛送來的杏脯,甜中帶酸,保準您口中不留藥味”。
佟宛宛看了眼果脯,端起藥碗捏著鼻子一飲而盡。
即便沒有果脯,她也會乖乖喝藥,凡是對身子有好處的她都不愿意錯過。
再說了,藥苦酸腥麻又如何,開藥的人畢竟是服務帝王、又爬上了院判位置的國手,是她能接觸到的最好的醫療資源。
便是現代,多少名醫也是一號難求,如今她輕而易舉的得了兩個,自然不能浪費。
當然,若是在這個過程中提高了體質,那更是意外之喜了。
清芷見娘娘乖巧喝藥,連忙遞上杏脯,口中則是嘆道,“皇上對娘娘可真好”。
別處請不到的院判,娘娘這里有兩個,且藥材全部出自萬歲爺的內駑,各種珍稀藥材隨意取用。
不僅如此,關鍵是那日娘娘昏迷,萬歲爺還陪了大半日,這可是太皇太后那里才有的殊榮。
此刻的東西六宮,旁人的眼珠子怕是要紅透了。
佟宛宛默然地看著眼前還帶著傷的貼身宮女,實在難以理解她的腦回路。
她管這個叫······好?
算了,同一個封建社會的宮女爭論這個沒有意義。
“你身上有傷快去歇著吧”,佟宛宛沒有叫人帶病伺候的習慣,更見不得這些人明明受了傷還一臉榮幸的模樣。
想到剛才好幾個人都挨了板子,她又交代道,“太醫院的人給今日受傷的人開些內服外用的傷藥,從景仁宮的帳上走”。
“娘娘······”
宮女和太監都是賤命一條,沒有看病的資格,太醫署的些許藥渣就能哄得無數宮女太監掏干了積蓄。
清芷感動的眼淚汪汪,立誓道,“奴婢要一輩子伺候您”。
佟宛宛沒有拒絕,身邊幾人是佟家給她的大殺器,她自然不會傻乎乎的往外推,但每個人的生活習慣不同,為了不被‘中邪’,還是不近不遠的為好。
“你們多歇幾日,等身子好透了,再說伺候的事”。
佟宛宛斜靠在羅漢床上,漫不經心地給出建議,“叫那幾個小的先頂上”。
清芷有些不愿,離開主子身邊再回來可就難了,但宮里更沒有帶病伺候主子的道理。
她只能抹去臉上的眼淚,挨個扒拉手底下的二等宮女。
“銀杏沉悶不愛說話但手最巧,半夏嘴甜愛逗趣但性子有些沖動,天冬的老子負責藥材那一塊,她熟識各類藥材香料,至于白芷,是個心里頭有盤算的”。
當然,這些人的忠心個個都是經過佟家驗證的,絕對衷心于娘娘。
不過但凡是人,心里頭總會有偏好的,清芷猶豫片刻,又道,“平日里可以叫半夏陪您說話解悶,但若是出門,還是白芷和天冬更為合適”。
說罷,她還是愁的不得了——那坤寧宮龍潭虎穴一般,也不知兩個小丫頭片子到底護不護得住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