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日從郊外回到陸府,折柔便不再理會陸諶,一心忙起女科藥局的事。
不論將來如何,開藥鋪做營生是她的立身之本,既然開了個頭,便不能半途而廢。
隱隱約約地,她也存些了旁的心思,想著倘若藥鋪能支應起來,攢下些銀錢,那就算有朝一日要離開上京,她也足夠養活自己。
新開的鋪子雜務繁多,既要對賬采買,又要趕制新藥,折柔索性讓小嬋簡單收拾幾樣衣物行李,兩個人住進了藥鋪里。
陸諶聽聞此信,倒也沒有阻攔,只是吩咐南衡往藥鋪多調了些護衛,又趕著下值過來陪她一道用暮食。
折柔拗不過他這般纏磨,卻也沒有心力來應付,索性便由著他去了。
不論陸諶說些什么,她只低頭理賬,不發一言,全當屋子里沒有他這個人。
一直等到夜深,見陸諶還沒有走人的意思,折柔抿了抿唇,只道:“時辰不早了,我要歇息,你自便罷。”
說完,她沒有分毫停留,徑直起身去了后院臥房,熄燈睡下。
只是睡也睡不踏實,到后半夜屋外又落了場雨,雨聲沙沙作響,擾得人心煩意亂。
迷迷糊糊地醒來,窗紙上已浮起淡淡的蟹殼青色。
想著白日里還有許多雜務要忙,折柔沒有再多歇,起身穿衣。
然而推開門,就見檐下的石階上坐著一個熟悉的背影。
夏衫輕薄,被雨后晨間的水汽打濕,緊緊貼在他的背脊上,勾勒出清瘦緊實的后背線條,竟無端顯出幾分狼狽蕭索。
像是在此處一動不動地坐了整整一夜。
折柔一怔。
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只覺一眼都不想再多看,轉身就要回屋。
忽然被人從后攔腰抱住。
“妱妱……”陸諶聲音嘶啞,低低喚道。
他身上幾乎沒什么熱意,浸透了晨間濕冷的潮氣。
“妱妱?!标懼R用力將她摟緊,冰冷的唇吻在她頸間,啞聲問:“同我回家……成么?”
回家。
聽著這兩個字,折柔心里忽地一酸,身上的力氣仿佛在一瞬間被抽干。
她咬住了牙沒有回頭,只是推開陸諶的手臂,獨自回了屋。
兩個人就這般僵了幾天,小嬋不知內情,只以為陸諶是當真和旁的女子有了私情,看著折柔神色隱約憔悴,她既心疼又氣不過,一邊幫折柔清洗草藥,一邊紅著眼道:“郎君怎么能這樣呢?他曾經明明,明明……”
折柔淡淡地笑了下,“明明曾經許諾此生絕不會有旁人,是么?”
小嬋一瞬攥緊了手中草藥,氣憤點頭。
折柔低頭翻揀著曬干的莪術和當歸,過了好半晌,她才輕聲道:“一輩子這樣長,誰又能保證一成不變呢,就算他毀了諾,難道我要拿著當年的誓言去指責他說話不算么?未免也太可憐可悲了些?!?/p>
而且,如若郎君當真變了心,那質問又有什么用呢?
這道理折柔想得明白。
一時有一時的心境,起碼當年陸諶說這話時,也是真心實意的,這便夠了。
她沒必要將自己一直陷在過去里,人總是要向前走的。
等到晚間,陸琬忽然打發小廝給折柔送來帖子,說是在潘樓訂了間酒閣子,邀她明日去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