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看向程處輝,那目光,仿佛在看一件絕世的珍寶。
這個平日里看似胡鬧的勛貴子弟。
這個拐跑了她女兒的“逆子”,他獻上的,不是什么奇珍異寶,而是整個大唐的未來!
“程處輝。”
她的聲音恢復了平靜。
“你想要什么賞賜?”
“只要本宮能給,只要陛下能給,金銀、官爵,任你開口。”
這話的分量,重如泰山。
李麗質在一旁聽得心驚肉跳,她從未見過母后對一個外臣許下如此重的承諾。
然而,程處輝卻笑了笑,撓了撓頭,露出一副有點為難的樣子。
“回皇后娘娘,小臣想要的賞賜嘛……”
他拖長了音調,賣了個關子。
“恐怕,還真不是您一個人能做主的。”
長孫皇后微微一怔。
不是她能做主的?
還有什么是她和陛下一同決定,卻給不了的?
但她瞬間就明白了程處輝的意思。
此事,太過重大。
已經超出了她一個婦人能夠決斷的范疇,甚至超出了尋常的朝堂議事。
這必須,也只能由大唐的最高統治者,李世民,來親自定奪。
“本宮明白了。”
長孫皇后深吸一口氣,果斷地站起身。
“本宮,即刻將此物與消息帶回宮!”
她用隨身的絲巾包裹住幾截玉米和幾塊土豆。
“即刻,馬上,稟報陛下!”
話音未落,她已經轉身,大步流星地朝著院門走去。
那匆忙的背影,哪里還有半分平日里的從容與端莊。
“母后?”
李麗質徹底懵了。
“哎,母后,這辣鍋里的嫩牛肉才剛熟呢……”
她看著母親決絕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熱氣騰騰的火鍋,滿臉都是不解。
怎么回事啊?
不就是介紹了兩個好吃的嘛,怎么母后反應這么大,飯都不吃就跑了?
她想不明白,干脆也不想了。
“處輝,快坐下吃呀,不然肉都老了。”
她招呼著程處輝,自己則重新坐下,夾起一塊燙得恰到好處的玉米,滿足地咬了一口。
嗯,真甜。
程處輝卻沒有動。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越過小院的圍墻,看向了頭頂的天空。
不知何時,原本晴朗明亮的天空,已經被大片大片的烏云所籠罩,漸漸變得昏暗下來。
沉悶的空氣里,醞釀著一場即將來臨的,瓢潑大雨。
御書房內,死一般的寂靜。
那份奏折還攤在御案上,上面觸目驚心的赤字,仿佛還散發著血與災厄的氣息。
剛剛還充斥著怒火與絕望的空氣,此刻卻被長孫皇后帶來的兩個字徹底攪亂。
喜事?
李世民眼中的怒意尚未褪盡,就被迷茫所覆蓋。
他看著自己的皇后,鳳釵歪斜,香汗淋漓,全然沒有一國之母的儀態。
可她眼中那份不加掩飾的狂喜,卻又讓他心頭一跳。
房玄齡與長孫無忌等人,依舊低著頭,可耳朵卻全都豎了起來。
這到底是什么驚天動地的喜事,能讓皇后娘娘失態至此。
“陛下!”
長孫皇后又喊了一聲,聲音里的顫抖依舊,但氣息總算平穩了些。
她伸出一只手,不是去扶桌案,而是從自己寬大的袖袍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個東西。
一個用明黃色絲巾做成的簡單包裹。
“觀音婢,你……”
李世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長孫皇后接下來的動作打斷了。
她將那包裹放在了御案上,就在那份寫滿了災情的奏折旁邊。
“陛下,您先看看這個。”
長孫皇后的聲音里帶著一股神秘。
李世民的眉頭緊鎖,心中的疑惑達到了頂點。
他伸出手,將那個小小的包裹拿了過來。
入手微沉,能感覺到里面裝著圓柱狀和塊狀的東西。
他解開囊口的絲帶,將里面的東西倒在了桌案上。
一瞬間,李世民的呼吸停滯了。
房玄齡、長孫無忌等人也忍不住好奇,悄悄抬起了眼皮,朝皇帝的案桌瞥去。
只見那案桌上,躺著幾截黃色柱狀物體跟幾塊黃色的東西。
那柱狀物體上的顆粒,比尋常的麥粒要大上一圈不止,粒粒飽滿,色澤金黃。
李世民出身行伍,也知農事,他只看一眼,就知道這絕非凡品。
他捻下一粒,放在指尖細細摩挲。
“這是…麗質上次帶回的的玉米?”
李世民的聲音有些干澀,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的心跳正在瘋狂加速。
“是!”
“是祥瑞!是天佑我大唐的祥瑞啊!”
祥瑞?!
這兩個字讓在場的所有大臣都心頭一震。
房玄齡眉頭微皺,祥瑞之說,虛無縹緲,如今大唐需要的是實實在在的糧食,不是什么虛名。
長孫無忌更是心頭一緊,他看了一眼自己妹妹那過分激動的神情,心中升起一絲不安。
“妹妹,這是何物?此物又從何而來?祥瑞之說,事關重大,可不能道聽途說啊。”
他不得不開口提醒,既是問給皇帝聽,也是在提醒自己的妹妹,切莫被人蒙騙。
長孫皇后根本沒理會長孫無忌的謹慎,她的始終看著李世民。
“陛下,您可知此物畝產幾何?”
她沒有直接回答來源,反而拋出了一個更具沖擊力的問題。
李世民的心猛地一沉。
畝產?
雖然之前麗質提起過,但是依舊不敢相信,此時再次提起李世民還是心頭狂跳,充滿了期待。
“觀音婢,你直說。”
“臣妾今日,親眼所見!”
長孫皇后一字一頓,聲音響徹整個御書房。
“此物,畝產,兩千斤!”
轟!
畝產千斤!
這四個字,仿佛一道九天驚雷,在每個人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整個御書房,瞬間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針落可聞。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呆立當場。
戶部尚書戴胄,這位掌管天下錢糧的老臣。
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眼睛瞪得如同銅鈴,臉上的神情,是極致的震驚,是全然的不信。
畝產千斤?
皇后娘娘莫不是在說夢話?
要知道,如今大唐最優良的關中之地。
風調雨順的年景,一畝地能收個一百五六十斤粟米,那都算是天大的豐收,值得奔走相告了。
兩千斤?
這已經不是豐收了,這是神話!是傳說!
“娘娘!”
戴胄的聲音都變了調,帶著哭腔。
“您……您可千萬別跟老臣開這種玩笑啊,老臣……老臣這心口受不住啊!”
國庫空虛,災民嗷嗷待哺。
他這幾天愁得頭發都白了一大把,現在突然聽到這么個數字。
他感覺自己不是驚喜,而是驚嚇。
是那種絕望之中,有人告訴你天上會掉餡餅的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