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金葉原以為,今天這陣仗,自己這邊人多勢眾。
又有這么多清流世家的公子哥在場,程處輝這幫武夫子弟多少會顧忌些顏面。
他甚至都想好了,只要程處輝敢有半分退讓,自己就立刻乘勝追擊。
用言語將他們這群紈绔貶低到塵埃里,好讓自己在眾人面前掙足面子。
可他萬萬沒想到。
尉遲寶琳這個憨貨,竟然連個招呼都不打,直接動手。
而且,是下死手。
這行事風格,哪里是收斂,分明比以前還要囂張百倍。
此刻,程處輝那張帶笑的臉,在他眼中,比閻王爺的催命符還要可怕。
那輕飄飄的四個字,“你該如何”,像四座大山,轟然壓在他的心頭。
如何?
他能如何?
放狠話嗎?
侯金葉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看著近在咫尺的程處輝,又瞟了一眼旁邊那個煞神尉遲寶琳。
他絲毫不懷疑,只要自己敢亂說一個字,下一秒,自己的下場可能比鄭通還要慘。
鄭通只是被扔進河里,自己怕不是要被直接摁在甲板上,來一頓“父慈子孝”的組合拳。
這幫混蛋,是真的會打人的。
一想到那拳拳到肉的痛楚,侯金葉瞬間就慫了。
他握著折扇的手,汗水濡濕了扇骨。
周圍那些世家公子一個個噤若寒蟬。
他們看著被程處輝逼得節節敗退的侯金葉,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
有驚愕。
有不解。
更多的,是畏懼。
侯金葉在他們這個圈子里,也算是領頭羊一般的人物,能言善辯,頗有威望。
可現在,在程處輝面前,卻像個被掐住了脖子的雞仔,連反駁的勇氣都沒有。
這強烈的反差,讓所有人都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人群中,有幾個與侯金葉關系不錯的公子哥,本想站出來說句公道話,緩和一下氣氛。
可他們的話剛到嘴邊,一看到船舷邊那個還在打擺子的鄭通,就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鄭通就是前車之鑒。
為了侯金葉出頭,得罪這幫無法無天的夯貨,把自己也搭進去,實在不劃算。
于是,他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明哲保身。
有人開始低頭研究自己鞋尖的紋路。
有人扭頭欣賞起了遠處的風景,仿佛那光禿禿的河岸上開出了花。
還有人干脆假裝什么都沒看見,和身邊的人小聲議論著今天的天氣真不錯。
一時間,整個畫舫上,無一人為侯金葉出頭。
所謂的同氣連枝,在絕對的暴力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程處輝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他后退一步,環視了一圈畫舫上那群臉色各異的世家公子。
“嘖嘖。”
他搖了搖頭,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畫舫。
“侯公子,下次找狗,記得找條能咬人的。”
“找這么個只會叫喚的廢物,丟不丟人啊?”
這話一出,侯金葉的臉“唰”一下漲成了豬肝色。
而那個剛被撈上來,裹著毯子還在發抖的鄭通,聽到這話,眼前一黑,差點又暈過去。
程處輝卻沒再看他們,而是將目光投向了那群縮頭烏龜。
“我知道,你們看不起我們這幫紈绔。”
他的語氣很平淡。
“覺得我們粗鄙,野蠻,不講道理。”
“沒錯。”
程處輝咧嘴一笑。
“我們就是不講道理。”
“因為道理,是留給讀書人的。”
“我們是紈绔,是勛貴子弟,天生就是來破壞規矩的。”
他伸出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尉遲寶琳、柴哲威他們。
“得罪人?我們怕過嗎?”
“告訴你們,在長安城,別惹我們。”
“不然,鄭通就是你們的榜樣。”
“今天他是掉進河里,下一次,可就不知道是掉進哪里了。”
**裸的威脅。
不加任何掩飾。
畫舫上的世家公子們,一個個臉色鐵青,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他們都是自詡清高的讀書人,何曾受過這等當眾的羞辱。
可憤怒歸憤怒,卻沒人敢站出來反駁。
因為程處輝說的是事實。
他們拼爹,拼不過。
拼拳頭,更拼不過。
這幫紈绔子弟,就像是一群滾刀肉,誰沾上誰倒霉。
整個場面,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程處輝看著這群敢怒不敢言的“精英”,頓覺索然無味。
“行了,沒意思。”
他擺了擺手,轉身就走,像是趕走了一群蒼蠅。
“寶琳,老柴,走了走了,喝酒去。”
尉遲寶琳惡狠狠地瞪了侯金葉一眼,吐了口唾沫,跟著程處輝走下畫舫。
柴哲威、李震等人也是一臉不屑地掃過眾人,昂首挺胸地跟了上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得快,去得也快。
就在程處輝即將離開碼頭時,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腳步一頓。
他抬起頭,望向了不遠處臨河酒樓的二樓。
那里,一道身影臨窗而立,氣度不凡,正是河間郡王李孝恭。
程處輝臉上囂張的神色瞬間收斂,換上了一副恭敬的笑容。
他隔著老遠,沖著樓上的李孝恭抱了抱拳,朗聲道。
“小子無狀,驚擾了王爺的雅興,還請王爺恕罪。”
樓上,李孝恭微微頷首,臉上看不出喜怒。
程處輝也不在意,行完禮,便頭也不回地帶著眾人離開了。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李孝恭才收回目光,端起桌上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
他身邊的心腹低聲道:“王爺,這程家小子,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李孝恭卻搖了搖頭。
“不。”
“這小子,不簡單啊。”
“看似魯莽囂張,實則粗中有細,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他不是無法無天,他是把天底下的人,都算計得清清楚楚。”
碼頭上。
隨著程處輝等人的離開,畫舫上的世家公子們,齊齊松了口氣。
侯金葉站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他死死地盯著程處輝離開的方向。
“程處輝!”
他從牙縫里擠出這三個字。
“你給我等著!”
“今日之辱,來日大比,我定要你加倍奉還!”
周圍的公子哥們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安慰著。
“侯兄,莫要生氣,跟那等粗鄙武夫置氣,不值得。”
“是啊,君子不與小人斗,我們有的是辦法對付他。”
侯金葉聽著這些不痛不癢的安慰,心中愈發煩躁。
他猛地一甩袖子,怒喝道:“都給我滾!”
眾人被他吼得一愣,面面相覷,不敢再多言。
侯金葉看著這群剛才還作壁上觀的“朋友”,心中一陣冷笑。
他再也無心游玩,灰頭土臉地帶人離開了這個讓他顏面掃盡的地方。
另一邊。
程處輝一行人,正勾肩搭背地走在長安城的大街上,氣氛與侯金葉那邊截然不同。
“哈哈哈,痛快!真是太痛快了!”
尉遲寶琳一拳砸在柴哲威的胸口,興奮地滿臉通紅。
“你們是沒看到,侯金葉那孫子當時的表情,臉都綠了,跟個調色盤似的,精彩!”
李德獎也笑道:“還有那個鄭通,被扔進河里的時候,叫得跟殺豬一樣,真是笑死我了。”
“活該!誰讓他嘴那么賤。”
房遺愛撇了撇嘴,“我看那群所謂的世家公子,也不過如此嘛,一個個慫得跟鵪鶉似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都在議論著剛才那場勝利。
李震相對沉穩一些。
他看向程處輝,說道:“處輝,你今天這么不給侯金葉面子,怕是把他得罪死了。”
“他爹侯君集如今圣眷正濃,為人又睚眥必報,我怕他會在背后使絆子。”
程處輝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怕什么?”
“我們跟他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
“就算今天我們客客氣氣的,你以為他們就會念我們的好?別做夢了。”
他冷笑一聲。
“那幫人,滿嘴的仁義道德,一肚子的男盜女娼,虛偽得讓人惡心。”
“與其跟他們假惺惺地演戲,還不如一開始就把臉皮撕破,讓他們知道我們不好惹。”
柴哲威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處輝說得對,跟那幫偽君子,就不能客氣。”
“不過,”
他話鋒一轉,有些擔憂地說道。
“侯君集那邊,確實是個麻煩,咱們總這么被動也不是辦法。”
程處輝聞言,腳步一頓。
他環視了一圈自己的這幫兄弟,神秘地笑了笑。
“誰說我們要被動了?”
眾人一愣。
“處輝,你什么意思?難道你有法子了?”李德獎好奇地問道。
程處輝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
“侯金葉不是喜歡裝清高,看不起咱們這些‘紈绔’嗎?”
“我聽說,他侯家為了維持那份所謂的‘清貴’,背地里可沒少干撈偏門的買賣。”
“比如……開賭坊。”
“開賭坊?”
眾人頓時來了興趣,眼睛都亮了。
這可是個大新聞。
要知道,世家最重名聲。
開賭坊這種上不得臺面的事情,一旦傳出去,對侯家的聲望可是巨大的打擊。
程處輝看著眾人吃瓜的表情,慢悠悠地拋出了自己的計劃。
“所以,我決定了。”
“咱們也別干別的了,就去幫侯家‘宣傳宣傳’。”
“順便,也讓侯公子嘗嘗,什么叫真正的‘紈绔’玩法。”
他頓了頓,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
“咱們,去把他的賭坊給砸了。”
眾人先是一怔,隨即爆發出巨大的熱情。
“我靠!砸賭坊?這個我喜歡!”尉遲寶琳第一個跳了起來。
“這個主意好!釜底抽薪,打蛇打七寸!”柴哲威也興奮地附和。
“讓他們知道,惹了咱們,就得付出代價!”
一群人摩拳擦掌,臉上寫滿了“搞事情”的興奮。
程處輝看著兄弟們高漲的情緒,滿意地笑了。
他就是要用這種最直接,最粗暴,也最有效的方式,告訴所有人。
別惹我。
惹我,我就掀了你的桌子。
“不過,光砸了還不夠解氣。”
程處輝摸了摸下巴。
“侯家不是愛錢嗎?咱們不但要砸了他的場子,還要斷了他的財路。”
他看向眾人,拋出了一個更具誘惑力的提議。
“聽說他們家那個賭坊,最近在搞一個這次文武大比的賭局,賭注大得很。”
“咱們這次去,不止要砸場子。”
“咱們要把他的錢,贏光!”
“讓他人財兩空,哭都沒地方哭去!”
房遺愛聽得兩眼放光:“處輝哥,這事兒我熟啊!賭錢我最在行了!”
程處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像只偷了雞的狐貍。
“很好。”
“這次行動,就由你當先鋒。”
“咱們這幫兄弟,好久沒一起干票大的了。”
他目光掃過眾人。
“侯家自以為能一手遮天,那咱們就捅破他這片天!”
“走!”
“回去商量商量,怎么利用他們家私下開的賭坊,好好炮制一下他們!”
眾人轟然應諾,個個興致高昂,仿佛已經看到了侯金葉吃了大虧后那張精彩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