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上，蕭景琰將奏折重重擲在陸明遠腳下：“陸卿治下，拐賣稚子，強占民女之事屢禁不止，你這官當得可真是清閑！”

“皇上明鑒！”陸明遠跪伏在地，官帽歪斜都顧不得扶正。

“都是底下的人欺上瞞下，微臣實在不知情啊！”

兵部侍郎冷笑出聲：“陸大人這話說的，莫非是要學那何不食肉糜那一套？”

他故意提高聲調，“當年陸老將軍手握5萬兵馬鎮守雁門關，令胡人聞風喪膽。怎么到了陸大人這里，作為西城兵馬指揮使連人都管不住了？”

戶部尚書也跟著幫腔：“可不是，陸老爺在世時那也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怎么陸大人倒像個面團捏的？”

殿內響起幾聲壓抑的輕笑，陸明遠臉色由紅轉白，手指死死摳在地面上。

若是父親還在，這些小人怎敢在金鑾殿上這般折辱他？把他陸家當成了拔了牙的老虎戲弄。

蕭景琰適時抬手止住議論，聲音不怒自威：“陸明遠，你治下拐賣稚童案六起，強占民田民女案共十三樁，盜竊案十五起未破，你怎有臉領朝廷俸祿？”

“即日起革職查辦，押送刑部大牢候審。待這些污糟事一樁樁查個水落石出，再從輕發落。”

話音落下，四名侍衛上前摘了他的烏紗帽，扒了他的官服把人押了下去。

蕭景琰早就盯上了那批受祖宗余蔭，在朝為官領著俸祿混日子的那些人了，因著云棠，陸明遠被選擇作為第一批清算的人。

“夫人，不好了！”

冬月跌跌撞撞沖進內室，在門檻上絆了個趔趄也顧不得：“世子爺被革職查辦，押送刑部大牢了！”

王氏手中的茶盞“啪”地碎在地上，她猛地站起身：“胡說八道！老爺今早出門時還好好的...”

話音未落，外頭傳來一陣嘈雜。

王氏踉蹌著撲到前院時，順天府的人持著蓋有朱印的《革職移文》闖進了陸府，為首的人面無表情地展開文書：“請陸夫人簽收《官物繳回單》。”

官服，朝靴，任命詔書，印信，儀仗，辦公用品等均列在單子上。

她顫抖地簽收單子后，人重重砸向地面暈死過去了。

陸府一片混亂，很快消息就傳到了老夫人的耳朵，她險些站不住，謝嬤嬤連忙捧來參茶：“老夫人且定定神，不如先問問世子爺這些日子的行蹤？”

謝嬤嬤提議，著重問清楚老夫人不在府內期間，世子爺都做了什么。

老夫人閉了閉眼，她這個兒子雖資質平庸，但從不做出頭鳥，再加上陸家祖上曾經也是戰功赫赫，這次革職查辦必定是他做了什么惹得圣上不悅了。

老夫人與謝嬤嬤不放過每一個細節，連陸明遠出門去了哪家店，干了什么，跟誰說了話，待了多久都問了清楚，細細盤問后，問題竟然出現在云棠身上。

云棠知道陸明遠被革職查辦后，整個人都舒爽了許多，但是皇上的眼線春桃還在旁邊看著，她假裝驚慌，眼淚掉個不停，一直呢喃著：怎么會這樣，我該怎么辦…

春桃看在眼里，不動聲色地記錄在小本本上：大雪后三日（12月6日）云小姐得知陸明遠被革職。

云棠被傳喚至長壽堂時，整個人懨懨地，如秋打了一般，待走到堂前福身行禮時，老夫人一抬眼，便瞧見這丫頭一雙眼腫得跟熟透的桃子似的，眼尾還有未擦凈的淚痕。

“云丫頭，自我收養你到現在，應有七年了吧？”老夫人目光沉沉地落在云棠身上。

云棠行禮，聲音哽咽：“回老夫人，自奴家十一歲入府，已有七年時間了。”

“在府里可受過什么委屈？”

云棠低垂著眼：“蒙老夫人垂憐，府中上下待奴家極好，不曾受過委屈，府里不僅教奴明事理，學管事算賬，還特意請了女先生教琴棋書畫，老夫人待奴恩重如山，奴家感激不盡。”

面上說著感謝，云棠心底卻浮起一絲冰冷，她穿越來后沒多久，系統就告訴了她真相。

當年老夫人在城門施粥，看似是良善，實則是在挑選棋子。

老夫人見她雖衣衫襤褸，但眉眼生得標致，那會恰逢老侯爺去世，陸明遠剛剛入朝為官，家族里的其他做官的品級太低幫襯不了什么。

她想把云棠養熟了送給那位有特殊癖好的劉大人，結果養了不到半年，劉大人因貪污受賄被問斬，此事便不了了之。

后來老夫人又打定主意，待云棠及笄后讓她去籠絡陸明遠的上峰，偏偏陸明遠那段時間與王氏出游時摔斷了腿，在家休養了半年多，這事又耽擱下來。

最后見云棠出落得越發水靈，陸明遠又整日守著一個無所出的王氏，這才把云棠塞給了自己兒子當妾室。

老夫人打量著云棠，心中暗忖，當年隨手布下的一枚棋，如今倒成了陸家的禍根。

老夫人厲聲喝道：“陸家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害明遠丟官入獄？！”

云棠“撲通”跪地，連磕三個響頭：“老夫人明鑒！奴家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絕不敢做這等忘恩負義之事啊！”

“還敢狡辯！前些日子王氏罰你，你跑去前院做了什么？聽說還遇著了圣駕？”

云棠抬起頭，額頭上的鮮血順著臉頰滑落：“那日奴家只是慌不擇路碰見皇上，奴家立刻跪地行禮，只說自己是陸大人的妾室，半個字都不敢多說啊！”

說著又“砰砰”連磕幾個響頭：“奴家愿發毒誓，若在皇上面前說過陸家半句不是，就叫奴家天打雷劈，死后入十八層地獄！”

老夫人瞇眼打量著云棠，她向來看人很準，云棠多年來乖順得很，從來不多言多聽，她能發毒誓自證，想來事實確實如她所說。

她目光掃過云棠梨花帶雨的嬌顏，忽然心頭一震——這丫頭如今出落得越發標致，莫不是皇上看上了她？

這個大膽的猜測震得老夫人頭嗡嗡作響，皇上突然嚴懲明遠，莫非是借題發揮，為云棠被懲罰一事出氣？

畢竟那些所謂的失職，也沒多大事，又沒鬧出多大動靜，鬧出人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