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透,周然就悄無聲息地起了床。他動作極輕,生怕驚醒了身邊熟睡的云棠。
他掖了掖她身側(cè)的被角,轉(zhuǎn)身抓起外套便出了門,腳步匆匆地直奔沈凜的宿舍。
這事后來傳到云棠耳朵里,只剩下“兩人鬧了矛盾”這幾句模糊的說法。
她心里犯嘀咕,拉著周然問了又問,想知道究竟是何緣由,可周然總是避開她的目光,要么含糊其辭,要么干脆沉默,半句實在話都不肯說。
他哪敢說?
真相一旦說出口,不僅會傷了云棠,這個他拼了命想要守護的家,恐怕也會瞬間分崩離析。
云棠是他打小就放在心尖上的姑娘,當(dāng)年他甚至不惜耍了些不光彩的手段,才定下了這門婚事。
如今他好不容易得償所愿,守著這份盼了多年的安穩(wěn),他說什么也不能讓這個家散了。
那些日子,周然活得像個陀螺。
他白天強裝無事地陪著云棠,夜里卻睜著眼睛熬到天亮。
他一遍遍地給自己催眠,翻來覆去地找理由安慰自己,只要他不再想,這件事就能像沒發(fā)生過一樣,被時間悄悄蓋過去。
就這么自欺欺人地熬了好幾天,他才算勉強壓下心里那片翻江倒海。
云棠三個月孕期穩(wěn)定,醫(yī)生確認胎兒狀況良好后,周然才將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公之于眾。
當(dāng)晚,周然提筆給遠在鄉(xiāng)下的云大山和李秀娥寫了一封信。
他字斟句酌,信中不僅詳細描述了云棠的身體狀況和醫(yī)生的叮囑,以及最重要的,他們即將迎來四胞胎的喜訊。
“四個?”李秀娥拿著信紙的手微微顫抖,她反復(fù)看著信上寫的數(shù)字,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老頭子,你快看看,咱閨女懷了四個!”
云大山一把抓過信紙,才掃了兩行就急急起身:“我這就去收拾家伙什!懷一個都夠嗆,四個可怎么得了!明兒個天一亮咱們就動身!”
“急什么!”李秀娥拽住他胳膊,指著信紙后半截云棠特意補充的那段話上,眼睛亮晶晶的,“閨女說了,想讓咱們搬過去住呢。”
云大山沉吟片刻,嘆了口氣:“咱們在村里住了一輩子...”
李秀娥眼眶突然就紅了:“是啊,這一走,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傻婆娘。”云大山粗糙的大手包住妻子微微發(fā)抖的手,“閨女有出息是福氣,再說了,四個小外孫等著咱們呢!”
“可不是嘛。”李秀娥抹了把眼角,湊近老伴壓低聲音,“閨女信上說,她現(xiàn)在一個月掙的錢,能買幾套敞亮房子了。”
“而且馬上就有四個娃娃落地,光指著周然那孩子一個人,怕是連囫圇覺都睡不上。”
云大山接過信又仔細看了一遍后半部分,當(dāng)他看到云棠提到收入的具體數(shù)字時,他倒吸一口冷氣,這數(shù)目,比他在生產(chǎn)隊里十年工分的總和還要多啊!
老兩口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臉上交織著自豪與恍惚。
李秀娥突然“啪”地一拍炕沿:“還猶豫啥?就按閨女說的辦!”
云大山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那我得把咱家的雞再喂肥點,再去山上多打點獵,全熏成臘貨給閨女帶去!他們那可吃不到這么地道的山貨!”
與此同時,駐地宿舍里,沈凜正對著墻上的日歷出神。
他手中的筆和紙懸在半空,在幾個日期上反復(fù)畫著圈又涂掉,嘴里念念有詞地計算著日期。
時間如流水般靜靜流逝,轉(zhuǎn)眼間云棠已經(jīng)懷孕六個月了。
她的肚子高高隆起,尺寸堪比足月孕婦,走出去誰見了都得繞一下道,云棠卻像個沒事人一樣,每天健步如飛,偶爾還加班到深夜。
倒是苦了實驗室的同事們,天天心驚膽戰(zhàn)的。
最后實驗室一致決定,給云棠配三個用得順手的大學(xué)生,周一到周五,云棠就在家指導(dǎo)他們分析數(shù)據(jù)三小時,周末休息。
就這樣,云棠開始“居家科研”,每天上午,三個大學(xué)生準時帶著實驗數(shù)據(jù)和問題到云棠家。
下午,周然會盡量早點回家給她做飯陪她散步;沈凜常常“順路”過來,帶些新鮮水果或是他特意托人從外地捎來的營養(yǎng)品,嬰兒用品等。
一次兩次,周然都當(dāng)作沒看見。
可次數(shù)多了,周然心里的火再也壓不住。
趁云棠待在房間里,他猛地攥住沈凜的衣領(lǐng),將人拽到后院。
“你到底想干什么?”周然的聲音壓得極低,“你非要毀了這個家才甘心嗎?”
沈凜皺著眉,語氣里帶著幾分辯解:“我只是想讓她…”
“你閉嘴!”周然猛地打斷他,眼底翻涌著厭惡與疲憊,“你做的這些事,哪一件不是我在后面替你圓?你知道我有多惡心這種感覺嗎?你就不怕我哪天撐不住了,徹底崩潰,把真相全告訴她?”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里竟帶上了幾分懇求:“我求求你,離我們家遠一點,行不行?”
沈凜還想再說什么,房間里忽然傳來云棠清亮的聲音:“老公,要不要出門散散步呀?”
周然和沈凜同時朝屋子走去,周然冷冷瞥向沈凜:“聽見了?她叫的是我。麻煩你,認清楚自己的身份。”
……
買房子的事也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周然跑遍了駐地附近,最終選定了兩套相鄰的三層小樓,這里騎自行車十五分鐘就能到駐地。
房子不算新,但結(jié)構(gòu)結(jié)實,最重要的是有個大院子,足夠孩子們將來玩耍。
當(dāng)云棠懷孕七個多月時,兩套房子終于打通,空間豁然開朗,足足有一百八十多平方米,一共三層樓高。
裝修事宜主要由周然負責(zé)跟進,云棠只是偶爾提出些想法,其余全權(quán)交給他處理。
老兩口被接來新家的當(dāng)天,剛和閨女寒暄完一頓飯的功夫,就立刻熱火朝天地投入到迎接外孫的準備工作中。
云大山負責(zé)壟地種菜種樹,打柜子,打嬰兒床,李秀娥就負責(zé)縫小被子,做衣服。兩人配合默契,分工明確得很。
終于,在系統(tǒng)的全方位保護下,云棠順利產(chǎn)下兩對龍鳳胎,兩個男孩像周然,兩個女孩則活脫脫是小云棠的模樣。
周然第一個接過孩子,這個在戰(zhàn)場上從不退縮的鐵血軍人,此刻抱著新生兒的手卻在微微發(fā)抖。
他小心翼翼地掀開襁褓一角,看到那張紅撲撲的小臉時,淚水瞬間奪眶而出。
“這是我的兒子...”他哽咽著說,隨即急切地望向護士,“我媳婦怎么樣了?能看我媳婦了嗎?”
當(dāng)云棠被推出產(chǎn)房時,雖然看起來疲憊但精神尚好。
也是,這么多專業(yè)人員守著呢,云棠不得不配合著演了四十多分鐘的戲,簡直把她累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