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婭工作的甜品店雖然二十四小時營業(yè),但烘焙師不會二十四小時都在,所以凌晨賣完東西就不會再補(bǔ)貨,只提供一些飲品。
因此,夜班是最舒服的一檔。可惜今天的莉莉婭上的是早班。
烘焙師大概四點到店,夜班的服務(wù)員要在烘焙師來之前打掃后廚,確保烘焙師來工作時面對的是整潔的廚房。
像莉莉婭這種早班服務(wù)員上班時間是八點,她們來了,上晚班的服務(wù)員才可以下班。
甜品店不在主干道,基本沒有上班族,所以**點的時候基本不會有客人,收拾收拾店內(nèi),擦擦桌子拖拖地,把烘焙出的甜品放到保溫貨架上,然后就可以躲在柜臺后面聊天了。
摸魚的時候可以給自己打一杯奶茶或者咖啡,如果想吃蛋糕面包,那么去后廚專門的桌子上盒子里拿點報廢品或者邊角料就可以。
莉莉婭所工作的甜品店不是連鎖,沒有那么多規(guī)章制度,營業(yè)額很不錯,店長也不常來,從來不克扣工資,偶爾還會發(fā)獎金,所以怎么看都是很好的工作。
幸虧昨天西索沒有讓她辭職。
上午基本是天空競技場的在職人員來,人不是很多,大概到下午開始人才會變多起來,人流量和競技場每日安排的比賽熱度有關(guān),一般來說每日最后幾場會比較有看點,時間差不多是每日五六點,在開場前后這段時間也是甜品店人最多的時候。
當(dāng)然,這些事情和今天的莉莉婭沒有關(guān)系。
早班是從八點到下午四點,一共八個小時,而現(xiàn)在懸掛在墻上的時鐘已經(jīng)走到了3:50。
而這時候,上中班的瑪麗已經(jīng)換好衣服,走到了她身邊,用手肘輕輕捅了一下她,從她手中接過從餐桌上收拾來的已使用的餐盤。
接過東西時,她視線習(xí)慣性地在金發(fā)少女的臉上劃過,立刻發(fā)現(xiàn)她的皮膚要比平時細(xì)膩白皙,嘴唇也更為紅艷,因此,她略有些驚訝地驚嘆了一聲,打趣道:“莉莉婭,今天化了妝呢!”
“對。”
莉莉婭走到柜臺旁拿起抹布,另一只手想拿起消毒噴霧,但放好餐盤的瑪麗先她一步,她無奈地笑了一下,和瑪麗一起走到餐桌邊,兩個人擦起一張桌子來。
瑪麗隨意地在桌子上噴了幾下噴霧,就忍不住把視線黏在她臉上,開始八卦:“為什么,心情很好嗎?還是是特殊的日子?今天下班后要約會?”
“都不是。”莉莉婭嘆了口氣,拉了一下長袖,俯下身開始抹桌子,一邊說:“昨天回家太晚,早起黑眼圈太重了。”
“欸?遇到誰了?”
“西索。”
莉莉婭頓了一下,知道瑪麗還要問別的,所以直接回答了她:“他請我吃了頓飯,我和他又打了牌。”
瑪麗是不太喜歡西索的。
不如說每個普通人都不喜歡這樣變/態(tài)而實力強(qiáng)勁的家伙。
但即便心里不喜歡,她也不會表現(xiàn)出來,而且西索找莉莉婭打牌是很尋常的事情。
所以她只是問:“打了一整晚嗎?”
在瑪麗的心里,西索和莉莉婭打一整晚是很正常的。
至于輸贏,那根本不需要問。
莉莉婭一定會贏的。
但這一次,莉莉婭的回答完全出乎了她的預(yù)料。
“不,只打了一把。”莉莉婭直起身,松開抹布,低頭看著還安在自己身體上的手,手背還算白皙,但翻過來是因為做了太多雜務(wù)而早就不光滑的掌心,她收緊自己的五指,說,“我輸了。”
語氣很平靜。
但瑪麗完全無法平靜。
“啊???”
她瞪大眼睛,難以置信,聲調(diào)拔高,發(fā)出了一聲驚叫,聲音毫不收斂,因此引得四周的客人都看了過來。
她反應(yīng)過來,捂住嘴,但用眼神對莉莉婭表示質(zhì)疑。
于是莉莉婭遂了她的愿望,重復(fù)了一遍她剛剛說的話。
“我輸了。”
莉莉婭穿著長袖,無法撫摸自己手腕上淺淺的,有薄薄的,剛結(jié)不久的脆弱的痂的傷處,但仍能回憶起那張牌劃過自己手腕時傳來的輕微刺痛。
她低垂眼瞼,微微抿起嘴唇,其實是慶幸的。
慶幸自己的手還存在著。
但瑪麗無法理解她的慶幸,還在追問:“為什么?”
莉莉婭歪了歪頭,不太理解她在‘為什么’什么,只說:“沒有為什么,就是輸了。”
她的語氣太坦蕩,太直白了,瑪麗一時語塞,但她覺得很不對,不該這樣,在她心里,莉莉婭是無所不能的賭神,牌皇,怎么會這樣輸了呢?
她不信!
于是在短暫停頓后,瑪麗立刻抓狂般地開始找原因:“怎么可能——他之前那么多把都沒有贏,偏偏在只有你們兩在場的時候贏了,他肯定作弊,對,肯定作——”
她找到了她認(rèn)為莉莉婭輸了的原因。
但莉莉婭甚至沒等她說完就打斷了她。
“輸了就是輸了,找理由沒有用。就算作弊了,我還能拿他怎么樣呢?”
莉莉婭垂眸,看向面前已經(jīng)擦干凈的餐桌,拿起抹布轉(zhuǎn)身走向雜物間,瑪麗很快追來,似乎還要問些什么,但她已經(jīng)岔開了話題:“總之,我輸給他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
進(jìn)入雜物間后,只有她們兩個人,瑪麗終于不用再克制語調(diào),很急切地追問,甚至從莉莉婭手中奪過了抹布開始幫她洗。
莉莉婭也走到水池邊洗了洗手,抽了兩張紙巾擦了擦手上的水珠,然后用手指拎起自己的袖口,向瑪麗展示自己手腕處的劃痕.
“他先要我辭職,然后要我參加競技場的擂臺,最后要砍下我的手。”
隨著她說出的話越來越驚悚,瑪麗的表情也越來越恐懼。
水龍頭還在不斷流水,可龍頭下拿著抹布將要清洗的那雙手卻沒有動了。
因為她的主人是如此害怕。
明明只是聽故事,卻已經(jīng)如此害怕了。
莉莉婭想,也許那時候的西索想要看到的是這個表情。
可惜她沒讓他滿意。
*
“我要砍下你的雙手哦,莉莉婭☆~”
拿著兩張撲克牌的紅發(fā)男人笑盈盈地說著驚悚的,語氣篤定,完全不容回轉(zhuǎn)的話,卻沒有立刻動手。
他在等她的態(tài)度。
莉莉婭明白。
但又困惑。
因為,她能有什么態(tài)度呢?
她垂眸,嘆了口氣,就這樣朝他伸出雙手。
“不再掙扎一下嗎☆?”
他又問這樣的問題了。
掙扎真的有用嗎?
莉莉婭心里存疑。
一般人也許會嘗試一下,因為那可是她的一雙手,砍掉了就真的沒有了,哪怕有1%的可能性也應(yīng)該嘗試一下。
但莉莉婭不愿意嘗試。
因為……
“愿賭服輸,是我欠你的。”
她說。
將垂下的雙手翻了個面,內(nèi)臂向上,以還有青色血管的那一面朝向他,說:“砍掉之后你得快點給我做止血,否則我恐怕會死的。”
她提醒他。
然而西索究竟會不會做止血措施呢?這房間里到底有沒有醫(yī)藥箱呢?
這種事情莉莉婭不知道。
但天空競技場擂臺賽上的參賽者總是缺胳膊少腿的,所以天空競技場應(yīng)該是配備急救人員的,如果西索不愿意幫忙,她也可以出門乘電梯下樓找一樓客服大廳的人。
為了保證一百層以上的參賽者擁有舒適的住宿體驗,天空競技場一樓是一直配備前臺的。
當(dāng)然,現(xiàn)在她想的是挺好的,等手真的被砍下來,她可能會疼到?jīng)]發(fā)動,或者因此疼到休克也說不定。
但再思考這些也沒用了。
她闔上眼,呼出一口氣,再次睜開眼時已經(jīng)把這些雜七雜八的想法全部清空了,反倒開始催促起他來:“動手吧。”
紅發(fā)男人輕輕哼了一聲,不知道是愉悅還是諷刺,而后,他輕輕一甩指尖,紙做的撲克像利刃似的沖她而來,紙張邊緣刺破了她的皮膚,她感覺到痛,但是沒有收回手。
但也沒有更痛下去。
完全看不到是怎么做到的,明明上一秒撲克牌已經(jīng)刺向了她的手腕,憑那樣的速度和銳利程度,她的手腕應(yīng)該會瞬間被砍掉才對,可下一秒,連眨眼都沒有眨眼,撲克已經(jīng)回到了西索的手上。
像魔術(shù),像幻術(shù)一樣。
然而……
莉莉婭垂下眼瞼,盯著遲緩地,一點點滲出鮮血的,手腕上的橫向傷口,感受到傷口處傳來的細(xì)微疼痛,意識到那并不是幻覺。
“為什么?”
她抬頭,不解地看他。
然而西索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他瞇起那雙金色的眼睛,用沾有她些微血液的紙牌輕輕點上他自己的下唇,殷紅的,還帶著人體溫度的血液染紅了他的嘴唇,他輕輕一抿,好像在品嘗血液的味道。
但莉莉婭確信她血液的味道與其他人并無不同。
事實估計也的確如此,因為他沒有說有關(guān)她血液、傷口的任何話,只是盯著她感嘆,盯著她發(fā)問:“莉莉婭,你真有意思。有這樣思想的你,怎么會是普通人呢★?”
莉莉婭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意思在哪里,但直覺告訴她現(xiàn)在不太適合反問他。
反問會增加話題,和他說話越多越深入就會延長和他在一起的時間。
平時還可以,但現(xiàn)在,也許不太合適。
也許她有點太遲鈍了,現(xiàn)在才意識到和這樣的人共處一室并不合適。
于是她抿了一下唇,乖順地順著他問出的問題回答:“也許是因為這世上沒有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虑椤!?/p>
西索哦了一聲,不知道是對她這個回答滿意還是不滿意,只是笑著問:“那么,莉莉婭想變強(qiáng)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