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莉莉婭選擇去天空競技場找西索。

*

做出這個決定其實很簡單。

莉莉婭想，也許應該去問問西索給她那張牌是為什么，也許應該問問他究竟想沒有想到那個要求，也許……

也許蘿絲的話的確在她心中造成了奇怪的影響。

盡管莉莉婭不愿意承認。

總之，她前往了天空競技場。

買票，押注，坐在觀眾席看西索的比賽，因為在對戰開始后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所以她也站了起來。

像上一次那樣，西索用比較血腥但干脆利落的手法擊敗了他的對手。當然，時間可能更久一點，不過莉莉婭想，大概他還是沒有盡興的。

周圍的人都在歡呼西索的名字，站在臺上的西索卻只是垂下頭看手中的牌，莉莉婭猜那張牌也許是JOKER。

也許。

她今天想也許的次數有些太多了。

正當莉莉婭為此感到古怪時，西索，站在擂臺中央的西索突然抬起頭，看向她。

隔著重重疊疊的人群，抬起臉，看向在觀眾席之上的她。

用那雙金色的，鷹一樣的眼睛。

他看向她，然后在她做出反應之前就移開了目光。

……

西索看到了她，但沒有說話，也沒有做出任何表情，更沒有來找她。

在那一瞬間，莉莉婭意識到他對她的興趣徹底消失了。

蘿絲說錯了。

西索沒有來找她不是因為什么欲擒故縱，是因為他對她的興趣消失了大半，所以不愿意天天來了。

但在這時刻，她卻主動來找他了。

是多么普通的行為啊。

像每一個自詡普通卻總不自覺被危險吸引的普通人一樣，無法克制對危險的癡迷，于是尋找一萬個理由僅僅為了再去觸碰一次危險。

飛蛾撲火。

太普通了，太無趣了。

于是，西索對她僅剩的那么一點興趣也消失了。

也許今天來找他是個錯誤的決定。

但換個角度想，誰說不是正確的呢？

*

西索對她的興趣消失了，但他造成的影響還在。

莉莉婭不再想他，可她在牌技上打敗西索的名聲不知何時傳了出去，以至于看不慣西索的人帶著一群人找到了甜品店，逼迫她必須和他打上一局。

對方似乎也打天空競技場，實力沒有西索和華石斗郎強，但對付甜品店里的普通人還是很輕松的。

因此，莉莉婭只能站出來和他打牌。

不過，在打牌前，她要求賭錢。

就像賭場那樣來。

挑事者對他自己的實力非常有自信，答應了莉莉婭的要求。

也許是他也有什么出老千的方法吧。

但他沒有像西索一樣變牌的實力——當然，有這么多人看著，即便莉莉婭不記牌，其他人也會幫她記的。

所以莉莉婭贏了。

無論是這種形式的撲克對戰，還是抽幾張牌比大小，還是牌九，鬧事者都輸了。

但他不服氣，于是籌碼越加越大，越加越大，等到最后，他已經賭上了整整十億戒尼。

打到天空競技場200層的獎金似乎就是這么多。

“你必須打到200層然后把獎金給我。如果做不到的話，就考慮用其他東西代償吧。”

最后一局輕松結束，莉莉婭將手中的牌丟回牌堆，這么和他說。

挫敗的男人捂著臉。

然后，掀翻了甜品店的桌子，在人們的驚呼聲中跑掉了。

莉莉婭當然沒有辦法阻止他跑掉。

但是從那一刻起她陷入了沉思之中。

對方來鬧事，對方強逼她打牌，對方許下諾言，對方逃走。

她從始至終沒有辦法抵抗，到最后也沒法阻止他跑走，他在沉寂一段時間后仍然可以重新去天空競技場比賽，重新獲得人氣，沒有人會再提起這場失敗的，耍賴的賭局。

當然，他未來甚至可以私下再來找她麻煩，甚至在她回家的路上殺死她，以絕后患。

沒人會在意一個甜品店服務員的性命的。

莉莉婭很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但是，這種事情是可以允許的嗎？

莫名其妙在路上被陌生人殺死不太正常，但仔細一想也情有可原，畢竟實力強的人總是陰晴不定，運氣不好撞上了也只能認命。

可自己明明是被挑釁的人，贏了牌，最后沒有拿到錢，卻還要被輸家殺死，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太不公平了。

更何況——

“答應的事情就要做到。”

莉莉婭一直在腦中重復這段話。

“答應的事情就要做到。”

莉莉婭重復著，側過臉看向高聳入云的天空競技場。

太高了。

她永遠也觸摸不到它的頂端。

憑借她自己的話，也許一輩子也沒辦法讓他付出代價吧。

無論是拜托西索還是華石斗郎都太超過了，那不是他們的事情，她和他們說到底也不熟，就算腆著臉尋求他們的幫助，他們也不一定就真的會同意幫忙。

但是，這種事情怎么能被允許呢？

在她的面前得罪她，侮辱她，輸給她，又不踐行諾言，甚至未來還可能反過來威脅她。

這種事情，怎么能被允許呢？

“答應的事情就要做到。”

她想。

即便邁出這一步之后就會遠離普通人的生活也沒關系，因為也許這世上有比這些更重要的東西。

莉莉婭下定了決心。

她側過臉，看向同事。

“瑪麗，我們附近有賭場嗎？”

她問。

*

振鈴音響了幾下后被接起，電話那頭是個很年輕的，沒什么波瀾的男聲。

“你好，這里是揍敵客。”

世界第一的殺手家族——揍敵客家族。

位于巴托奇亞共和國的枯枯戮山，和天空競技場處于同一個國家，是著名的旅游景點，有名到人盡皆知的地步。

只要有錢，殺人的事情盡可以委托他們做。

“我想讓你們幫我殺一個人，實力大概是天空競技場一百層左右吧。他欠我大概十億戒尼——當然，我猜，他賬戶里的戒尼其實應該只有兩三億左右。”

“我們只負責殺人，不負責要債，你也不能拿他欠你的錢作為給我們的傭金。”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他賬戶里的錢你都可以拿走。作為雇傭費，我還會再付給你一億。”

*

在那通電話結束后的第二天，欠莉莉婭錢的人從天空競技場的他自己的房間內墜樓而死。

這件事很快傳開了，那天上班時店里的同事一直在說這件事情，莉莉婭說這就是報應，同事們說哪里有報應，說不定是誰為了給她出氣才這么做的。

“你是說西索么？”

莉莉婭側過臉，看向湊到自己身邊，一臉興奮的蘿絲。

蘿絲似乎對西索還念念不忘，執著地認為這事是西索干的，聽她這么說，連連點頭。

莉莉婭摸著下巴沉思了一會兒，而后居然點了點頭，贊同了她的話：“你說的有道理！說不定真的是他呢！畢竟能這樣殺人殺的干脆利落的人也只能是他了！”

她微笑著這么說。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答案是自己想聽到的，可蘿絲卻覺得莉莉婭有些不同了。

不過，‘可能’殺死鬧事者的西索再也沒有出現在甜品店里，蘿絲也沒辦法找到西索問個究竟。

很快，西索離開了巴托奇亞共和國，大家也都把這件事淡忘了。

蘿絲似乎很可惜西索的離開，但這些實際上都和莉莉婭毫無關系。

莉莉婭的生活恢復了平靜。

后面過了一年多，聽說西索又重回故地打天空競技場了，但他依舊沒有再踏足過甜品店，莉莉婭也沒有再見過他。

只是偶爾會來甜品店的華石斗郎在某天起沒再光臨她們的店鋪。

聽說是在對戰中被西索殺死了。

不過那也和莉莉婭沒什么關系。

因為莉莉婭的甜品店突然被一個銀發小鬼下了高達多億戒尼的巧克力訂單，正在夜以繼日地趕工制作中！

可惡的小鬼！有錢就了不起嗎！

總之，真是平凡而又忙碌的生活呢！

后來，甜品店里再也沒有出現過鬧事的人。

莉莉婭繼續作為侍應生工作了下去。

平凡的。

但她知道，在這平凡的人生下，其實有什么東西被改變了。

不過沒有關系，因為如非意外，莉莉婭將永遠不會再提及自己的牌技，永遠不會再打牌了。

因為她只想過平凡的人生嘛。

但希望那個銀發小鬼別再來了。

【Normal Ending·甜品店的守護者】

——

「分支線1」

一個晚上就能賺一億戒尼，這豈不是比工作來錢快多了？

莉莉婭嘗到了甜頭，從此一發不可收拾了。

當沒有接觸這些的時候，她還尚不覺得什么，可一旦接觸到，她執著于普通人生活的心就被侵蝕了。

能這樣賺錢，誰還想辛苦地工作呢？

很快，在享受到有錢人生活之后，在享受到特權之后，莉莉婭那執著于普通人生活的心就徹底消失了。

贏得多了，仇家也多，所以莉莉婭開始雇傭保鏢。

一開始，有點功夫的保鏢就可以保護她，但隨著名氣變大，來刺殺她的人也變多了，她的保鏢中介開始給她推薦特殊之人。

擁有‘念’的人。

那時候，她一下就想起了西索。

她終于明白那時候的西索是靠什么變牌的。

大概也是念一類的東西吧。

聽說念有很多種能力，就是不知道他的能力是哪一種了。

不過那時，她已經很久沒聽到西索的消息了。

對她而言，西索也不過是她未成名前偶遇的路人之一而已，現在她甚至連他長什么樣子都記不起來了，只記得他有一頭紅色的頭發，一雙金色的眼睛，以及臉上水滴和星星的油彩。

都不重要了。

雇傭了擁有‘念’的保鏢之后，為了以防萬一，莉莉婭還雇傭揍敵客成為了自己的長期保鏢——雖然很貴，但對現在的她而言，錢是最不重要的東西。

當然，一般來說保護她不需要太多的難度，所以一般都是揍敵客家最小的兒子柯特·揍敵客來，時間久了，也算和他臉熟了。

不過后來，莉莉婭聽說柯特和伊爾迷后面加入了什么旅團……？

總之沒影響對自己的保護工作，所以她也沒有多問。

她就這樣繼續賭了下去。

漸漸地，常勝不敗的莉莉婭成為了巴托奇亞共和國境內除枯枯戮山的揍敵客家外的第二個招牌——賭場的莉莉婭。

【Normal Ending·賭場的莉莉婭】

——

「分支線2」

很多年后，莉莉婭的賭場里面來了一個新人。

新人打敗了所有的人，贏得盆滿缽滿之后，向賭博界最高的山——莉莉婭發起了挑戰。

籌碼壘得一次比一次高，戰況一次比一次焦灼，這樣的狀況莉莉婭也曾遇見過，但每一次幸運女神都會站在她這一邊。

這一次也——

這一次出現了意外。

她輸了。

其實一直以來她只是依靠運氣贏牌罷了，失去了運氣的她什么都不是。

她輸了人生中第一場——哦，不，好像不是第一場……什么時候輸過呢？

不記得了。

總之她輸了。

代價是一切。

她看著牌桌面前年輕的挑戰者，意識到對方戰勝了自己之后會登上她的王座成為新王。

但是……

“久賭必輸啊。”

她突然意識到。

今日的她，也許就是未來的對方。

但這一切和莉莉婭都沒有關系了。

輸光了一切的她不再有雇傭揍敵客的資本。

在離開賭場的那一刻，就被多年的仇家買兇殺害——她當然有很多仇家，因為她是那樣的堅信她自己的理念，要付不出代價的人付出代價，因此有無數人在輸光之后欠她錢，又因為還不上錢被殺害。

所以，當然有很多人恨她了。

所以，當然有很多人要買兇殺她了。

被雇傭的殺手正是伊爾迷·揍敵客。

莉莉婭黑灰人生的起點和黑暗人生的終點。

那天是一個雨夜。

她的尸體倒在地上，她的血蜿蜒著向下，融進雨水里。

殺死她的長發殺手還蹲下身，用手測了一下她脖頸處的脈搏。

那雙綠色的眼眸黯淡著，再也不會亮起來了。

她幾乎沒有感受到疼痛就死去了。

也許是因為伊爾迷·揍敵客殺人總是這樣干脆利落，又也許是她雇傭了揍敵客這么多年后的最后福利。

不過，死去的莉莉婭已經無法思考這些了。

那么，在生命的最后一秒鐘，她想起的是什么呢？

是西索？

當然不可能。

她已經完全把這個人忘了。

那么她想起的是什么呢？

只是一段很普通的對話。

“莉莉婭！你的牌技很厲害，為什么不去賭場試試呢？”

……是誰在說話？

“可是，總會有比我更強的人。”

……是誰在說話？！

“但也許你的運氣可以戰勝運氣呢！”

……

“但是運氣是最不牢靠的東西。萬一我賭到興起，壓很大的籌碼卻輸了，應該會死吧。”

……

莉莉婭，你真擁有可怕的直覺呢。

但你就像曾經的無數個名列史冊的預言者一樣，永遠無法逃離自己預言的結局。

【Bad Ending·預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