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信件,時長空冷峻了多日的面容,終于緩和了下來。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處的簪子,眉目間染上一絲不易察覺的別樣溫柔,唇角也往上微微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許久未與她寫信,也不知她現(xiàn)在做什么。
是在收紅薯,又或者是在制糖工坊里檢查糖塊?
帳外腳步聲紛紛,匆匆而來撩開大帳:“將軍,起狼煙了!”
時長空眉頭一擰,飛快將信塞進懷里,二話不說,抓起兵器大步往外走去……
江暖收到信件后沒幾天,朝廷派來的運糧隊伍就到了。
盡管心里早有所準備,可看到滿倉滿倉的糧食,運糧隊伍還是大吃一驚。
除了之前承諾的二十萬斤稻谷,今年新收的十多萬斤紅薯江暖也讓他們一并運走了。
為此運糧隊的人不得不臨時多增加了幾條大船。
送走運糧隊,江暖終于能歇口氣了。
如今田地里的東西都已經(jīng)收了回來。
榨油坊和制糖坊正常運作且管理成熟,也無需她再操心。
勾藍瑤寨那邊的葡萄園,也已經(jīng)打完枝條,工人們正在給葡萄上肥,也不用管。
而且,今年高產(chǎn)水稻和紅薯的育苗推廣任務(wù)已經(jīng)圓滿完成,明年就無需她再另外操心了。
只需要專心的種她的田就好。
只可惜,大景派駐在海外的人一直沒有找到玉米和土豆,這不免有些遺憾。
去年留下來的花生種子,江暖今年種了三十多畝,收成很不錯,平均畝產(chǎn)五百多斤。
江暖問過村里人,可有愿意種植的?
也給大家嘗過花生的味道,他們喜歡是喜歡,可這東西畢竟沒辦法當飯吃。
餓怕了的人們還是更愿意種糧食。
因此只有少部分人家換了一些種子,準備種個一畝半畝的。
倒是西紅柿種子,每家都拿了一些回去。
這東西好種,結(jié)的果子又大又多,既能當水果吃又能當菜吃。
房前屋后的隨便種上幾棵就足夠吃了。
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過年了,閑下來的江暖帶著朱嬤嬤的人專心的搞起了吃食。
先是買回來幾頭大肥豬殺了,準備全部做成臘肉和香腸。
肉切成一大條一大條的全部腌起來,腌好后,用結(jié)實的棕櫚葉吊起來,掛在專門熏肉用的火房里。
用茶殼和甘蔗皮慢慢熏制,這樣熏出來的臘肉不僅顏色好看,還有股特別的香味。
除了臘肉香腸,江暖還弄了些肥魚、雞和鴨子等一起熏了。
火培小魚干也弄了不少。
河里打上來的新鮮小魚去掉內(nèi)臟洗干凈,用小火慢慢的烤干。
起鍋燒油,放姜、蒜米和干辣椒下鍋爆炒。
再放入新鮮的蒜苗加調(diào)料和一勺子紅紅的剁辣椒,那滋味簡直能香死個人,飯都要多吃一碗。
不僅家里人愛吃,就連明光帝和耿大儒也愛吃。
做完了臘肉,江暖又對著家里的花生下了手。
三十多畝地,總共收兩萬多斤的花生。
江暖以一兩銀子一斤的價格,讓胡掌柜拉走了一萬斤。
剩下的留一部分做種子,再分出一部分準備送進京。
家里有吃不完的山茶油,江暖便也沒想著拿它來榨油,所以剩下的就隨便吃。
炒花生,油炸花生米,五香花生米,變著花樣兒的來。
現(xiàn)在她又拿花生和糖合在一起,準備做一些花生糖,留著過年吃。
花生與糖的比例大概大概是一斤花生七兩糖左右。
花生米小火炒香去皮,白糖小火融成糖漿,倒入炒香的花生米。
用平底的鍋鏟從鍋底刮糖漿,小心地按壓花生。
使糖和花生充分的融合,再倒入事先準備好的模具中按壓成型。
之后立即用刀切成小塊,這樣花生糖就做好了。
材料簡單,做法也不難,不過需要注意的是花生米倒進糖漿以后千萬不要翻炒。
否則,一翻炒你得到的就只能是一鍋反沙的花生米,而不是酥脆又香甜的花生糖了。
大家伙兒看著江暖把大盆大盆,金貴花生米和糖往鍋里倒,心疼的直抽抽。
笑著說,這世上能如此豪橫的,或許也唯有他們家公主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花生糖是真的好吃,又香又甜又酥脆。
一口咬下去,那是味道的極致享受。
江暖帶著下人們搗鼓了兩三天,做了好幾百斤的花生糖。
家里的每個人都分到了一小包,又給族長和村中的族老們每人送去了一些。
正好之前做的臘肉和香腸之類的也熏制的差不多了。
江暖讓人取下來,用熱水刷洗干凈晾干水,裝進簡易的木箱子里打包好。
連同今年新出的山茶油、果酒和各種糖類。
以及稻米、紅薯、花生以及剛做出來的花生糖,外加之前自制的番茄醬等,裝了滿滿一大船。
派專人送進京去,作為給大家的年禮。
她原想著給時長空也送一些過去的,但馮乘縣離著西北太遠了,專門派人去送點東西有些不切實際。
想了想,只單獨給他寫了封信,信里包了兩小塊剛做出來的花生糖,讓人給他寄了過去。
信剛剛寄出去沒幾天,江暖就收到消息,突厥新任的汗王率十三萬大軍犯邊了。
這么多敵軍,大景不知道又有多少將士犧牲。
江暖心情沉重,拿著信件在書房里枯坐了半宿。
直到外頭突然傳來一陣爆竹聲,她才驚醒過來。
負責值夜的芍藥被爆竹聲嚇了一跳,憂心忡忡:“公主,怕不是村里的哪位長輩去世了?”
馮乘習俗,老人過世,家中子孫會燃放爆竹,用以向世人報喪。
所以這半夜突然響起了的爆竹聲,定是村中有人離世了。
果然沒一會,江彥就披著衣服,敲響了江暖的書房門:“姐,我出去看看。”
江暖接過芍藥遞過來的狐貍毛大氅披在身上:“一起吧。”
出了家門,看見村道上星星點點的燈火。
便知道,這些村民都是和他們一樣被爆竹聲驚起來的村民。
姐弟倆跟他們,一問才知道,竟是胖嬸的公公去世了,江翠玉的爹去世了。
幾年前,江暖還睡過他老人家的棺材。
此時,胖嬸家的院門大開,屋子里哭聲一片。
房間里,老爺子的幾個兒孫正一起他擦身換衣服,外人不合適進去,就在外頭幫忙。
胖嬸邊哭邊同大家道:“昨晚上老爺子覺得有些不舒服,我們都勸他去暖暖家找太醫(yī)看看。
老爺子說什么也不肯,說他沒病就是累著了,睡一覺就好。
半夜里,江大不放心就起來想去看看,喊了幾聲都沒應,伸手一試才知道老爺子竟然去了......”
老爺子七十多了,在這個平均壽命不到六十歲的年代,也算是喜喪。
天冷,又是大半夜的,婦人們忙不上什么忙,磕過頭后就都回家睡覺了。
只有男人們留了下來,幫著放棺材。
江暖姐弟也準備回家。
出了胖嬸家的院門,江暖打著燈籠,看著柚子樹下剛剛點過的爆竹碎片,怔怔出神。
江彥有些擔心她:“姐,你怎么了?”
江暖搖了搖頭:“沒什么,就是突然想到個好東西,走,咱們回家。”
江暖回家后,立即進了書房,抽出筆刷刷刷的在紙上寫了起來:“硝石、硫磺、木碳......”
若是配比正確,再加上點白糖秒變大伊萬,當然夸張了些。
寫好后,江暖把火藥配方用火漆封進竹筒里,一式兩份。
喊來鄒于,面色十分嚴肅:“鄒統(tǒng)領(lǐng),我手上的東西至關(guān)重要。
關(guān)乎到整個西北的戰(zhàn)事,甚至是大景國的未來。
你務(wù)必用最短的時間,最可靠的渠道,立即把這兩個竹筒送出去。
一個送去京城,我父皇手里。一個送去西北,征西大將軍時長空手里。切記,切記!”
“是,公主!”江暖說的話,鄒于從不懷疑。因為江暖已經(jīng)創(chuàng)造了太多的奇跡和不可能。
她說是,就一定是。
鄒于走后,江暖也回了臥室。抱著已經(jīng)呼呼大睡的白澤,把頭埋進它柔軟的肚子。
小聲的昵喃:“白澤,你說我把這件大殺器帶到這個世界來,究竟是對還是錯?”
回應她的,只有白澤不停咂巴咂巴的嘴,和滴出嘴角的口水。
她敢用自己的腳指頭打賭,這貨準是又夢到紅燒肉山了。
且說明光帝收到江暖走特殊渠道送來的火漆竹筒時,心頭一跳。
親自拿小刀拆開了,倒出里頭的東西一看,雙手瞬間有些發(fā)抖。
他拿著紙條仔仔細細的看了好幾遍,這才勉強穩(wěn)定住心神。
派人去喊來了太子晉王以及工部尚書三人。
太子李容恒看完后,咽了咽口水,問明光帝:“這份配方除了我們,小妹還給過別人嗎?”
明光帝點頭:“一式兩份,另一份給了時長空。”
眾人一聽是時長空,瞬間放下心來。
李容恒十分激動:“父皇,這東西若是真的研制出來,這場戰(zhàn)突厥必輸無疑。
我們大景的未來也會所向披靡,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開疆拓土,指日可待!”
明光帝哈哈大笑:“暖暖真是我大景的福星也,不愧朕給她的封號!
恒兒,你即刻傳令時長空,命他派人加緊研制,務(wù)必早日將突厥人趕進沙漠!”
“是,父皇!”
幾乎是差不多的時間里,時長空也收到了江南寄來的火漆竹筒。
打開一看,也瞬間捏緊了拳頭。
他隨即叫來了軍中匠作營的主事,和幾個在金石冶煉方面有專長的匠人......
除了帳子里的人,沒人知道他們說了什么。
只知道,從主帳出回去,這些人就神秘的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