竣工那天,江家村的村民們在碼頭上舉行了隆重的祭河儀式,擺了三牲九禮和五谷。
以祈求河神保佑這一帶水路平平安安。
周圍村子前來看熱鬧的人,把碼頭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其中就有鄰近幾個村的村長。
都說這碼頭修得,看著比縣城里的碼頭還要大還要氣派。話語里的羨慕,那是藏都藏不住。
與此同時,江家村的村民們則驕傲極了。那下巴抬得,都能看到鼻孔里的鼻毛了。
羨慕去吧!我們村有個出息的江暖大侄女,有本事你們也養一個去!
碼頭修好了,村民們又馬不停蹄的參與到了村道的修筑中。
為了趕在春耕前完工,大家發了狠的加班加點的干活。
江暖怕大家累出毛病來得不償失。
同老族長溝通過后,又從附近的村子雇了三十個青壯過來一起修路。
如此,總算趕在二月中旬,把這條長達四里半的村道修好了。
夯土筑基,石灰加沙子加糯米漿調成的三合土筑面,使的這條路又寬又平又直。
走在上面那種穩重踏實感撲面而來,江家村的村民們心里別提多得勁了。
老族長心里那叫一個高興啊,一高興就沒忍住,中午就多喝了兩杯。
喝到二啷當的時候,也不睡覺,搖搖晃晃的又跑村道上得瑟去了。
正好碰上捋著胡子前來看稀罕的,隔壁王家沖的村長。
他同這村長早些年是有點子私仇在身上的。
他第一個喜歡的姑娘,當年就因為嫌棄江家村窮,而選擇了交通更方便的王家沖,嫁給了王村長。
老頭兒當下就湊了過去顯擺上了:“老兄弟,不是我擺格。
你去看看,放眼整個馮乘縣,有哪個村子能有我們村這么好條件的。
你瞧瞧那碼頭,碼頭修得比縣城還要闊氣。這村道也是又寬又闊。
不論是水路還是陸路,都暢通無阻。
就憑著這兩樣,將來我們村里的姑娘小伙說親,都比別的村子要容易許多,你們桿河村比的上嗎?
等到今年收了秋糧,大家伙再把新房子蓋起來,那就更了不得了。
十里八村的俊后生俏姑娘,還不得可著咱們村挑。
就是你們王家沖的漂亮姑娘,那也得上趕著往我們村嫁!”
這一通擠兌,著實給王家沖的村長氣得不輕,當即就回懟了回去。
一來二去的,這兩個年紀加起來超過一百歲的老家伙竟然就在大馬路上干起架來。
扭打著,一直滾到路邊的排水溝里。
得虧最近幾天沒下雨,溝里都是干的,否則這兩倆鐵定滾一身泥水。
聞訊趕來的江氏族人們,七手八腳的將倆老頭從溝里扶起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刻鐘以后了。
好在兩老頭還有些理智,掐歸掐,都沒下死手。
也就是滾下溝的時候擦破點皮,外加把頭發衣服什么的扯亂了,別的什么事兒也沒有。
了解完事情的經過,大家伙兒都有些無語。
都說老族長平日里挺板正嚴肅的一個人,沒想到喝多了也有這么不靠譜的時候。
都是附近村子的幾個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這話說的,不是招人恨么?
老族長的幾個兒子趕緊同王村長賠禮道歉,直說老爹喝醉了,讓他老人家多擔待些,別同一個醉鬼計較。
又送上了一大條子臘肉并一壇子五斤裝的米酒,這才給人勸好了。
王家沖的村長沒好氣道:“你們這爹雖然蠢了些,養的兒子卻是懂禮的。
罷了罷了,今兒這事兒算我倒霉,此事就這么算了吧!”
說罷,拿了東西一甩袖子黑著臉離開了。
一場風波就此消彌無形。
江暖當時不在家,后來聽說此事也頗有些哭笑不得,同白澤吐槽道:“這老爺子,回去定然挨說了。”
路修好了,制糖坊里的甘蔗也徹底消耗完了。等再開工時,就該差不多到年底了。
不過伙計仆役們并不會就此閑下來。
江暖把人調到了準備拿來種甘蔗的莊子那邊,幫忙整理田地起壟。
當然,幾百畝的莊子,就這么幾個人肯定是不夠的。
江暖又從從黃牙人手里買了二十多口子人回來棄作莊子的佃戶,這些人全都是打南邊過來的。
都是種莊稼的好手,去年秋因為家鄉遭了百年不遇的水患,沖毀了一切。
走投無路之下這才帶著一家老小賣身為奴,就為了能尋條活路。
這些人中,其中就有兩家是種過甘蔗的。
江暖把他們安置在莊子里,選了其中一個甘蔗種植經驗最豐富,也是最沉穩的漢子做了莊頭。
專門負責管理甘蔗田以及這些佃戶。
除此外,她還在附近的村子里雇了幾十個臨時工一起幫忙種植。
有那幾個老師傅指導著,怎么樣也出不了大錯。
其實甘蔗的種植并不難。
田地平整好,起壟開行后,甘蔗尾放進開好的槽行里,兩邊牙眼平衡放,壓一半進泥土里。
甘蔗尾巴統一朝一個方向,種好后,再覆上一層薄薄的土層就行。
約三十天后,甘蔗芽就長出來了,到時候再行選苗。
甘蔗莊子離江家村并不算遠,約有六七里地,就在江家村上游。
無論是管理,還是將來收了甘蔗運輸回村,都很方便。
至于另外那個六百多畝良田的大莊子,江暖打算種水稻。
她有些嫌棄這個時代的稻種,同白澤吐槽:“這個年代的稻米好吃是好吃,就是產量太低了些。
這要是換成雜交稻就好了。”
白澤嘴里咬著香噴噴的雞腿,含含糊糊的:“雜交稻沒有?常規稻有,要嗎?”
江暖愣了一會兒,隨即猛的跳起來一把將白澤抱住舉到空中。
雙眼都在放光:“你說什么玩意兒?常規稻?
是我想的那種嗎?就那個世界的?”
“嗯嗯。對對對,是是是。話說,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來再說?
你這樣舉著我,我很難受的!”
“抱歉抱歉!”江暖趕緊給白澤放下來。
白澤啃完雞腿,張嘴“呸”的一聲,很沒形象氣質的將雞骨頭精準的吐到垃圾桶里。
在江暖無比期待的眼神中,伸出爪子從它的天賦空間里掏啊掏的——
掏出一把稻種來放在桌子上:“吶,給你!”
江暖看著面前那一小把可憐到爆的種子,眼皮子都快要抽筋了。
“不是,神獸大人,合著你掏了半天就掏出這么點玩意兒?
你跟我開玩笑呢?那可是六百多畝田?六百多畝!就這么幾粒種子能干什么?種六厘田都夠嗆!”
白澤哼了一聲:“我就這么多你愛要不要?”
就這些還是在當年她的車翻下路基后,它出于愧疚跑下去查看,在下邊的稻田里無意識薅進來的。
——呸,這事打死都不能說!
江暖不知白澤心里的小九九,嘆了口氣:“算了,行吧,謝謝了!”
雖然失望大于期望,但有總比沒有來的強。一小把就一小把,了不起辛苦一點,多繁育幾年就是。
這時候她突然有些慶幸,白澤給的是常規稻,而非雜交稻了。
因為常規水稻能自行留種,雜交水稻可不行。
就算是常規稻,她前世常規稻的產量也是個世界的兩倍還要多。
江暖仔細數了數,這把水稻種子總共203粒。
她用一方帕子仔細的包了,拿了個專門的小木盒子裝起來,鄭重的放進自己的首飾盒里。
并一再叮囑小丫鬟豆蔻:“這一小包東西比我們家所有的東西加起來都值錢。
將來,咱們大景朝的老百姓能不能吃飽飯,就看它了。你可千萬要看好了,不容有失!”
豆蔻雖然不明白這一小把稻谷同其他的稻谷有哪里不同。
但既然是小姐特別交代了,定然是有它的特殊之處的。
因此每天打掃的時候,都會特別留意一下,它是不是還在首飾盒里。
一直到到撒秧季,江暖親自動手催芽,再將它們用筷子,一粒一粒的,均勻的夾到秧田里種上。
這里是單獨辟出來的一小塊地方,江暖使了專人看護。
并且每隔兩天都會親自去看一次,上水施肥的,呵護的比自己的臉都細心。
二月十九日。
江暖正在田莊里巡視的時候,一個小廝急匆匆的跑來,上氣兒不接下氣的。
卻是一臉的喜意:“小、小姐、小姐,快回家!
縣令大人、派人來了,說圣上的嘉獎圣旨、一個時辰后就到,喊您回去接旨呢!”
“什么玩意兒,圣旨?”
江暖尋思著自己也沒干過什么驚天動的大事啊,皇帝怎么就突然下圣旨嘉獎她了呢。
還是白澤提醒她:“笨蛋,你忘了去年把水磨坊和水車圖紙給呂縣令的事情了?
多半是他將此事上奏,然后皇帝覺得很有用,就嘉獎你了。”
“我靠,你不說我都忘了。”
于是麻溜兒的收拾收拾東西,坐著馬車趕回去了。
進了村,遠遠的便望見自家門口被人群里三層外三層的圍了個水泄不通。
見她回來,紛紛笑著恭喜她。
江暖應了幾聲,快步進了屋,見管家陳怡正指揮著仆役忙前忙后的灑掃屋子各處。
而呂縣令的長隨就在花廳里坐著,里長和老族長陪坐在一旁。
江暖同那長隨互見了禮,那長隨恭敬道:“我家大人奉著圣旨隨后就到。
還請江小姐速速沐浴更衣,擺了香案好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