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都到了這個時候,沈玉寧也鎮定非常。
她站起來走到云云身邊,伸出手捏了捏云云圓嘟嘟的臉頰,說道:“別哭,不過是一些流言蜚語罷了,還奈何不了我。”
沈玉寧看了一眼外面的大雪,光看看就知道倘若出去走一遭,會有多么的冷。
可現在沈玉寧卻是不得不走出坤寧宮,去試探試探皇上的心意。
這件事情,只要皇上不相信,一切就都還有回旋的余地。
沈玉寧要見皇上,去試探皇上對這件事情的態度,可南湘卻心中擔憂:“娘娘,倘若皇上……”
倘若皇上并不信任娘娘,并且也覺得娘娘是災星降世呢?
沈玉寧微微一笑:“那又如何,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沒必要為沒有發生的事情感到恐懼。”
曾經在丞相府,她動輒被人的打罵欺辱,彈琴時錯一個音,跳舞時走錯一個拍子,都會被下人毒打。
甚至有一次,她被下人用私刑拘關在水牢之中活生生餓了三日,她的半截身子都浸泡在水中,被那種食人血肉的魚肆意啃食,她一低頭,就能看到一團又一團擴散的紅色鮮血。
等她被拉出水牢的時候,腳上甚至已經看得到森森白骨。
但就算是這樣,她不還是挺過來了嗎?
她不僅挺過來了,甚至還設計將那押著她行此可怕刑罰的王婆婆也打暈扔進了水牢之中,笑著看著對方化作一具白骨。
只要還沒死,就能活。
于是沈玉寧看了一眼南湘給她找來的披風,拿過披在身上,毫不猶豫的走入了這漫天大雪之中。
南湘和云云怔怔的看著走入大雪之中的沈玉寧。
云云淚水奪眶而出。
而南湘卻忽然問云云:“皇后娘娘之前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云云用力點了點頭。
南湘深吸一口氣,拉住云云的手說道:“那還哭什么,現在娘娘正需要我們呢。”
言罷,南湘與云云也毅然決然的跟隨在沈玉寧身后而去。
沈玉寧顧不住眼前的風雪,只是腳步越來越快,同時還在心中思忖,見到了皇上以后應該怎么說才能最大程度的讓皇上站在她這一邊。
只是走到御花園的時候,沈玉寧的腳步卻忽然頓住了。
身后的云云和南湘被大雪迷住眼睛,甚至部分東西南北,差點撞到沈玉寧身上。
而此時此刻,在原地站定的沈玉寧的目光,卻眨也不眨的看向不遠處的那一抹紅袍。
那是朝廷官員的朝服,那個人常常一襲白衣,并不喜歡過于艷麗的顏色。
只有在上朝的時候,他才會換上紅色的官服,一旦下了朝,就又會換上那一襲白衣。
其實有很多人都不知道,為什么皇帝會那樣敬重國師,只知道國師代表著天意,無人敢忤逆他半分。
可沈玉寧卻知道,當初的皇上只是最不受寵的一個皇室旁支血脈,正是因為國師的一步步扶持,才能坐上如今這個皇位。
他棄仙入世,屈就做了國師,又被朝臣尊稱一句白衣丞相。
別人都國師國師的叫他,可只有沈玉寧知道,國師其實是有名字的。
他叫初儀執。
也就是她的第三任夫君,那個成婚當晚,就“暴斃而死”的小道士。
沈玉寧想到曾經發生的事情,眉眼間盡是寒霜。
可見他一個人就這么站在大雪之中,就這么傻傻的站著,就連站在廊下避雪都不肯,心中又用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惱火。
總是這樣……
一副可憐兮兮,似乎被人欺負了的模樣。
可只有沈玉寧明白,他的心究竟有多冷。
她再不看他一眼,就轉身準備繞開。
去聽對方一句帶著幾分期期艾艾的“皇后娘娘”。
沈玉寧深吸一口,意識到這廝站在雪中恐怕是在等她,于是讓云云和南湘先站到廊下避雪,她則一個人走到了初儀執面前站定。
初儀執一襲紅袍,卻依舊襯得他清冷出塵。
那雙極其寒徹清明的眼眸倒影著沈玉寧的模樣,帶著幾分書卷氣,臉色總是過分蒼白。
像是一張白色的宣紙,又像是一塊質地絕佳的玉,讓人忍不住想要染指,涂上各種各樣的顏色。
且,只有與對方抵死纏綿的時候才會看到,眼前的這位國師大人似乎也并不如外人那般表現的冷靜自持。
沈玉寧不知自己怎么就想到了別處,別開眼睛漠然道:“你找本宮什么事?”
初儀執不言,只是將一個鐲子遞給了沈玉寧:“天很冷,帶著它就會暖和。”
沈玉寧嘲諷的接過,發現那玉鐲的確溫潤暖和,手指碰上那圓潤的玉,整個人的身子都暖和了起來。
“此物不要示人,只能自己用。”初儀執解釋。
沈玉寧看著他,說:“你等我半天,就為了送這個?”
初儀執眼中似乎藏著千言萬語,最終卻只化作了一個字:“嗯。”
沈玉寧氣笑了,她不知為什么,只要站在對方面前,就特別容易生氣。
她毫不客氣的收下了那玉鐲,轉身就要離開,想到了什么又頓住了腳步。
指了指天上的雪,問:“國師大人可知道為什么會下這樣大的雪?”
若是皇上也不愿救她,那她可就要被這場大雪害慘了。
初儀執似乎頓了頓,猶豫了一瞬。
“我不開心。”他忽然沒頭沒尾的來了這樣一句。
沈玉寧聽得搓火,她冷哼一聲:“你不想說可以不說,你不開心我還不開心呢!”
初儀執似乎嘆了口氣,眸子里也帶著上了幾分無奈看著她。
沈玉寧后知后覺。
她問的是:“為什么會下這么大的雪?”
對方的回答是:“我不開心。”
沈玉寧忽然反應過來,自己似乎理解錯了初儀執的話。
他的意思好像是說……我不開心,所以才會下這樣大的雪。
沈玉寧在原地愣了片刻,她雖然知道初儀執已經不能算是“人”,但是,他總不能真的是仙吧……
她思考了一下措辭,說:“那那那那這個雪怎么才能停?”
沈玉寧被誣陷成災星,便和這一場雪有關。
如果這場雪可以停歇,那她的污名不就被洗清了?
沈玉寧心急得又上前一步,抓住了初儀執的衣袍:“所以你怎么樣才能心情好?”
初儀執定定的看著她半晌,才說:“親我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