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硯秋被這聲“池夫人”弄得一愣,下意識把東西接到手里。
車里太黑,她只覺得那東西濕漉漉的,握在手里有點涼。
池隕貼心地把車里的燈打開。
看來之前的信息沒錯,池隕果然是個君——
一條沾著鮮血的暗紅條紋領(lǐng)帶,猝不及防地直刺她的眼球。
竺硯秋呼吸一滯,像兜頭被澆了盆冷水。
這條領(lǐng)帶她記得,是孫亦科的。
她的掌心瞬間變得冰涼潮濕,旁邊的男人什么都沒說,可她真切地感受到,他在盯著她。
淡漠陰冷,嘶嘶吐著信子。
竺硯秋極力維持平靜,在裝傻和攤牌間瘋狂搖擺,最終選擇坦白從寬。
“你把他怎么了?”
男人停了停,淡懶開口:“夫人在說誰?”
竺硯秋狠狠咬了下口腔內(nèi)壁:“孫亦科?!?/p>
“不認識。”
他的眼神一寸寸在她臉上游走,“夫人怎么能跟我在一起時,還談別的男人?”
眼神落到那條領(lǐng)帶,“哦,是我不對,跟老婆見面太激動拿錯東西了?!?/p>
他坦然說完瞎話,指尖夾著領(lǐng)帶往窗外一丟。
竺硯秋還沒反應過來,又被手指傳來的冰涼驚得一抖。
池隕……在用酒精濕巾給她擦手?
“夫人碰了臟東西,我來幫你清理干凈?!?/p>
竺硯秋嚴重懷疑他話里有話,但全身肌肉僵硬,心臟悶痛。
池隕擦得慢但極其細致,從指腹、關(guān)節(jié)到指尖,看上去像個耐心溫柔的丈夫。
可竺硯秋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在叫囂。
擦完,池隕又翻來覆去檢查了遍,確保都干凈了,才把一個東西套到了她手指上。
看清是什么后,竺硯秋受到今晚第二重刺激。
碩大的鉆戒在她無名指上發(fā)著光,看大小不會小于五克拉。
“池……先生,這是什么意思?”
她要是想做局蹭池隕的光,但從沒想過跟他結(jié)婚??!
“夫人,你這樣我可就要傷心了?!?/p>
臉上卻沒半點傷心的痕跡,淡笑著邊重新抽出濕巾擦自己的手邊吩咐:“走吧?!?/p>
見車子立刻發(fā)動,竺硯秋一急,脫口而出:“去哪?我還得回家?!?/p>
“聽到嗎?夫人要回家?!?/p>
“是?!?/p>
然后車子向陸家完全相反的方向開去。
竺硯秋:……我要報警,這里有人聽不懂人話!
一小時后,當她坐在池隕堪比莊園的別墅里,聽著一聲聲夫人。
在影音室里看著IMAX版本的實時監(jiān)控畫面時,竺硯秋確定:事情有點大了。
孫亦科如喪考妣的臉投射在白色幕布上,連驚慌到痙攣的嘴角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頭和臉都是鮮血,卻坐在一個堪稱豪華的KTV包廂里。
褲子某處有灘極有存在感的不明水漬。
十幾個女孩圍著他調(diào)笑撩撥,可就是不讓他碰,只一杯杯地灌他酒。
——所有的女孩,穿得都與她那天一模一樣!
寒氣直達天靈蓋,屁股下面的全磨砂牛皮沙發(fā)都長滿尖刺。
偏偏這時,池隕還遞過來一杯酒:“羅曼尼康帝,俗酒,夫人喝得慣嗎?”
竺硯秋不敢喝不慣,幾百萬的紅酒卻喝得毫無滋味。
池隕端著酒杯坐到她身邊,手里搖晃的液體紅得像血。
給本就暗黑的氛圍又添了幾分詭異。
“啊——”三百六十度環(huán)繞音箱里,孫亦科的哀嚎乍然響起。
竺硯秋頭皮一麻,差點砸了酒杯。
“到底他媽的是誰!關(guān)了老子一天,還灌老子加料的酒!”孫亦科眼球充血,
“知不知道我是誰!我老板可姓秦!”別讓老子找到你,否則千刀萬剮弄死你!”
他呼吸粗重,臉上病態(tài)的紅讓他更顯瘋狂,神經(jīng)質(zhì)道:“我要報警!對,報警!”
“這里有人非法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一個留著大波浪長發(fā)的女生掩嘴笑起來。
曖昧燈光下,她與竺硯秋有七八分神似,讓孫亦科的眼白都染了紅。
“孫副總監(jiān),什么關(guān)不關(guān)的呀?您不是喜歡這些嗎?我們老板善心,讓您一次高興個夠。”
“老板說了,您盡興了隨時可以離開,可您現(xiàn)在看上去還是不太高興啊。”
她尾音未落,又一大杯加料的酒幾秒就灌進了孫亦科的喉嚨。
他來不及咽,嗆得雙眼上翻,卻無人在意。
女孩們只是哄笑:“喝啊喝啊孫副總監(jiān),別養(yǎng)金魚哦~”
孫亦科表情變得空洞。
說話的女生狀似不經(jīng)意地在他某處輕輕劃過,孫亦科就像被電擊的死魚,無意識地劇烈抽搐。
瀉得一塌糊涂。
只怪畫面清晰度太高。
竺硯秋清晰地看到有液體從拉鏈縫隙里流出來,他褲子某處的濡濕范圍擴大。
她閉了閉眼,心跳如雷。
此刻她才懵也發(fā)現(xiàn)了:池隕在復刻那晚他們包廂里的情景。
他這么做,是懲罰孫亦科,還是……懲罰她?
竺硯秋走神的這幾秒,屏幕里的孫亦科已經(jīng)徹底崩潰。
鼻涕眼淚混在他潮紅的臉上,人像灘爛泥趴跪在地胡亂磕頭。
“老板,我錯了,我錯了!”
“我是老色批,我是王八蛋,不該動您的妞。我不碰她了行不行!再下去我真的要死了,饒了我!”
他掏心掏肺地乞求。
但可惜的是,他連在向誰求饒都不知道。
他求饒的對象此刻坐在她身邊,靠在沙發(fā)上表情淡漠。
好像所有影像和聲音都完全不存在。
竺硯秋深吸口氣,問:“你給我看這個干什么?”
“謹以此,獻給我的夫人。”池隕用酒杯碰了下她的,“喜歡嗎?”
這是他今晚第二次這么問。
竺硯秋現(xiàn)在心情復雜:她向來老實過日子,這種畫面和聲音讓她感到可怕和戰(zhàn)栗。
可內(nèi)心深處,居然……有一絲酣暢淋漓的爽快?
她避重就輕:“可這樣下去,會出人命的?!?/p>
現(xiàn)在已經(jīng)晚上九點多,孫亦科說被關(guān)了一天。
她毫不懷疑,再來幾輪,他隨時會精-盡人亡。
池隕深如深潭的眼神定在她臉上幾秒:
“夫人在說什么?”
“這是我手下公司剛研發(fā)的新型監(jiān)控設備,夫人覺得體驗感怎么樣?”
“如果勉強能入眼的話,這家公司就是我送給夫人的新婚禮物?!?/p>
竺硯秋徹底懵了。
“看來夫人不滿意,”池隕嘖了聲,“確實還不夠完美,要是還能聞到味道就好了?!?/p>
竺硯秋腦補了下,差點干嘔。
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池先生。你可能誤會了,我們……”
“夫人是說,你主動投懷送抱,卻不想跟我有關(guān)系?”
竺硯秋正要開口,又聽他說:“我不是個隨便的人。只會有夫人,不會有情人,要想好再回答哦。”
竺硯秋閉嘴了。
行……吧。
雖然跟她想得不一樣,但好歹達到了目的。
反正他們沒感情,結(jié)婚就是合作,到時候利盡而散就好。
“夫人,我們還有誤會嗎?”
“……沒有了。”竺硯秋認命地答。
-
坐在邁巴赫上,看到緩緩顯現(xiàn)的陸家大門時,竺硯秋還沒完全回過神。
她居然就這樣把自己嫁了。
對方還是人人聞之噤聲的池隕。
手機嗡嗡震動了下,竺硯秋瞄了眼來電顯示,不知第幾次鎖屏。
上周她還在悶頭給陸序白調(diào)香方,現(xiàn)在居然已經(jīng)對他的電話都感到膩煩了。
人甚至不能共情一周前的自己。
突然,池隕的視線涼涼掃過來,激起她手臂上一片雞皮疙瘩。
“夫人,到了?!彼緳C恭聲道。
她念著阿彌陀佛就要下車,手里卻一空。
男人骨節(jié)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點,聲音懶但危險:“夫人,最多只有五分鐘?!?/p>
“超過的話,我不知道會對你做什么。所以快點哦,我在等你?!?/p>
他設了個倒計時。
竺硯秋接回手機,強自鎮(zhèn)定:“知道了?!?/p>
聽到她說要回陸家時,池隕雖然表情沒什么變化,周身溫度卻驟然降低。
她壯著膽子說好歹要拿回身份證,不然領(lǐng)不了證,池隕才沒再反對。
但只給她五分鐘。
超過了會怎么樣?竺硯秋不想知道。
她只慶幸前幾天已經(jīng)把大件都打包搬去了制香坊,房間里只有證件等細軟。
倒計時啟動!
一下車,竺硯秋就爭分奪秒地狂奔。
卻在快到門口時猝然停下了腳步——
陸序白不知道在門口站了多久,頭發(fā)已經(jīng)被冷風吹亂。
“穗穗,”他的臉色難看至極,
“你坐誰的車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