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硯秋一口氣走到馬路邊,對著寒風吐了口白氣。
手臂疼得鉆心,但心里暢快得很。
像堵了十幾年發(fā)爛發(fā)臭的裹腳布,被一朝清除。
原來,不老實是這種感覺啊。
就算是最不喜歡的京北冷風,居然也能品出甜味。
“穗穗!”
竺硯秋不用回頭都聽出來是陸序白。
還好,叫的網(wǎng)約車及時停在了面前。
她想也沒想就坐了進去,留給急追而來的陸序白一屁股汽車尾氣。
他眼睜睜看車子迅速在車流里消失,不死心地給竺硯秋打電話。
“序白!”竺望舒也追了出來。
見他一遍遍撥竺硯秋的電話,神色沉了沉,“現(xiàn)在就別給她打了,讓她靜靜吧。”
陸序白執(zhí)拗地撥號:“不行!”
“她鐵了心要跟我分手,現(xiàn)在不解釋我就怕……”
他的話戛然而止。
“怕什么?”竺望舒問。
卻見陸序白遠遠望著車流里一輛存在感極強的黑色邁巴赫,表情空白:
“那輛車,你看見了嗎?”
竺望舒順著方向看過去:“看見了。”
“難道……就是那天晚上送穗穗回家的那輛?”
陸序白整張臉都黑沉下來。
男人都愛車,對這種頂層圈子鐘愛的座駕車型都如數(shù)家珍。
上次是晚上匆匆一眼,他只看出是邁巴赫S680。
現(xiàn)在光天化日看得清楚,竟還是輛VirgilAbloh限量款,全國配額只有20輛。
而京北,只有一輛,在Apex集團名下。
不可能,絕不可能。
竺硯秋怎么可能跟那個人扯上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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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wǎng)約車開到近四環(huán),一個叫城芯·簡居的公寓區(qū)停下。
這個公寓區(qū)本來是某家民辦高校重金打造的教師公寓。
可后來不知發(fā)生什么爛尾了,被別的開發(fā)商接盤才竣工。
算是同地段樓盤里,房價偏低的。
竺硯秋存款不多,大頭還是奶奶去世時給她留了些。
在陸氏都是死工資,基本上都用來買給陸序白制香的原料了。
有時候還不夠,得去京北周邊自己收一些。
兩年前開始的布局,租房子也是其中一項。
她捏著這點存款看了很久,也就是前不久才看到城芯·簡居,頓時心動。
小李中介幫她找了套兩房一衛(wèi),她看了后很滿意。
尤其是臥室側(cè)面那扇半垂的紗簾,有種溫馨的居家感,竺硯秋當即定了下來。
房東也挺爽快,給的價格公道,還包了她的水電。
竺硯秋感激地送了她兩盒自制的助眠線香。
小區(qū)里人車分離,車子一進門就是直接進地下車庫,竺硯秋就沒讓司機開進去。
“師傅,車停門口就行。”
“好。”
竺硯秋下了車,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司機的聲音有點耳熟。
轉(zhuǎn)身去看,車卻早已絕塵而去,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大概是手臂太疼給她整出幻覺了:一個網(wǎng)約車司機,怎么會是池隕的那個助理?
還是得盡快處理傷口。
幸好,她常備醫(yī)藥箱。
處理竹條打的傷口,竺硯秋從小練到大,已經(jīng)相當熟練。
看著可怕也疼,但涂上藥熬過三天,就能好個七七八八。
一開門,和煦的暖意撲面而來。
她愣了下,才想起剛簽完合同那天房東曾跟她說過,有個親戚想買這的房子,來看看房型。
當時房子里也沒她的東西,順口就答應(yīng)了。
沒想到房東這么貼心,臨走還幫她提前開了暖氣。
竺硯秋畏寒,進屋直奔暖氣片,等手腳都暖了才松弛下來。
拿出醫(yī)藥箱,她咬著牙,極慢地脫掉披了一路的大衣。
血已經(jīng)止了,打底衫的布料黏在傷口上,丑陋的一團。
竺硯秋的眼神只在上面停了一秒,就拿起剪刀開始剪袖管。
傷口全部露出來后,紅腫青紫得厲害。
竺硯秋拿個臉盆放在地上,用生理鹽水沖洗傷口。
再用碘伏消毒,無菌紗布包扎好就行。
整個過程,竺硯秋動作麻利,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只是看著手臂上厚厚的紗布,有點發(fā)愁怎么跟池隕解釋。
肚子適時地咕嚕了聲。
“算了,”她揉著空虛的胃自言自語,“我在這住幾天,養(yǎng)好傷再回去。”
“他這么忙,可能壓根不會發(fā)現(xiàn)我沒回家住。”
她叫了個皮蛋瘦肉粥的外賣。
等拿到已經(jīng)餓得前胸貼后背,習慣地隨手點開一集《櫻桃小丸子》就開吃。
粥熬得滾燙軟爛。
瘦肉嫩,皮蛋滑,咸淡剛好。
竺硯秋一勺勺大口吃著,吃得肚子暖暖,手臂的傷都似乎沒那么疼了。
吃著吃著,她的動作突然頓住了。
一口粥含在嘴里,半天都沒往下咽。
手機屏幕上,離家出走的小丸子吃了大餐,泡了澡,睡在華貴大床上卻輾轉(zhuǎn)反側(cè)。
最后決定半夜回家。
她抱著花輪家的管家大哭,下一秒鏡頭切換,變成在媽媽懷里啜泣。
媽媽沒有一句責怪,只對管家說了句“真是不好意思”。
鏡頭拉遠,全家人都愛憐地注視著她——
是竺硯秋從沒體會過的時刻。
含在嘴里的粥突然沒了滋味。
等她回過神來時,淚早已打濕了臉,一滴滴從下巴滑下來,滴進粥碗。
她下意識地想去抽紙,卻抓了個空。
這才想起,她整理房間時把紙巾都放在臥室柜子里了。
因為還沒住過,臥室的遮光布還沒打開,房間黑沉沉的。
她吸了吸鼻子,拖拖沓沓地走過去,按亮燈光——
“媽呀!”
竺硯秋嚇得心臟差點停跳,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站在半邊紗簾旁的男人。
池隕看著她微紅的眼尾和鼻頭,還殘留著淚水的眼睛比平時大了好幾圈。
姿勢滑稽地僵在原地。
像只被嚇壞的蠢兔子。
他清淺的視線定在她臉上,涼聲開口:“我也餓了。”
“夫人分我點粥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