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報聲，撕裂了玫瑰之城剛剛升起的喜悅氛圍。

四號倉庫外，那片因番茄而沸騰的人海，瞬間凝固。

每個人的臉上，都還掛著喜極而泣的淚痕，此刻卻僵硬成了驚恐的面具。

“敵襲！全體進入一級戰備狀態！”

“重復！敵襲！全體進入一級戰備狀態！”

高亢的電子音在基地上空盤旋。

指揮中心頂樓，蘇若雪的身影幾乎在警報響起的瞬間就出現在邊緣。

風吹動她銀色的短發，手中的巨刃“寒霜”已然出鞘，刀身在陰沉的天色下泛著冷光。

“什么情況！”

她對著手腕上的通訊器低吼。

“報告長官！是……是鋼鐵之翼的車隊！”

“至少三十輛武裝越野，超過五百人！她們火力太猛，已經沖破了第一道外圍警戒線，正朝著主城門高速逼近！”

鋼鐵之翼！

聽到這個名字，站在蘇若雪身旁的方彤，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那是盤踞在北方重工業廢墟上的另一大幸存者勢力，一群信奉鐵與血的戰爭瘋子。

她們的領袖，人稱“鐵娘子”的秦嵐，同樣是一名A級異能者。

“她們想干什么？！”

方彤聲音發顫，幾乎站不穩。

通訊兵帶著哭腔的聲音從嘈雜的電流聲中傳來：

“她們……她們用擴音器喊話，說……說我們必須交出食物的來源！否則……否則就踏平玫瑰之城！”

食物的來源？

蘇若雪和方彤的動作如出一轍，猛地回頭，看向那個站在陰影里，正揉著眼睛、一臉沒睡醒的男人。

消息是誰透露出去的？！

“媽的。”

顧辰總算睜開了眼，滿臉都是被打擾清夢的起床氣。

【這幫狗鼻子，老子剛把飯做好，就跑來搶鍋了？】

【有沒有點公德心？懂不懂先來后到？】

【煩死了，打擾我補覺。】

……

城門外。

數十輛猙獰的鋼鐵巨獸呈扇形排開，粗大的改裝輪胎碾碎了地面的碎石。

車頂上，黑洞洞的重機槍炮口和火箭發射巢，像一只只鋼鐵獨眼，死死鎖定了玫瑰之城那扇飽經風霜的合金大門。

一名身材高挑的女人，從最中央的一輛指揮車上跳了下來。

她留著一頭利落的短發，臉上有一道從眉骨延伸到嘴角的猙獰傷疤，非但沒有破壞她的容貌，反而增添了幾分野性的兇悍。

她就是鋼鐵之翼的領袖，秦嵐。

她抬起頭，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氣中那馥郁的甜香，臉上露出一抹勢在必得的笑。

“玫瑰之城的朋友們，開門吧。”

她的聲音通過擴音器放大，在戰場上空回蕩，“我們聞到了食物的味道。”

“把你們的秘密交出來，我可以保證，只帶走一半的收成，留你們一條活路。”

城墻上，親衛隊長阿梅死死握著合金刀，冰冷的刀柄都捂出了汗。

“無恥的強盜！”她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開火！”

蘇若雪冰冷的命令，通過指揮系統下達。

剎那間，城墻上所有預設的火力點同時咆哮！

密集的彈雨組成一道道火鞭，朝著鋼鐵之翼的車隊狠狠抽打過去！

然而，秦嵐甚至連動都沒動一下。

她身邊的幾名女性異能者同時出手。

一面巨大的土墻拔地而起，厚重得像一座小山，輕易擋住了九成以上的子彈。

另一名異能者雙手虛按，空氣中蕩開一圈無形的漣漪，零星穿透土墻的流彈，在屏障前驟然停滯，然后像失去了所有力氣般，叮叮當當地墜落在地。

“敬酒不吃吃罰酒。”

秦嵐的耐心似乎耗盡了，“給我轟開它！”

“轟！”

一枚火箭彈拖著長長的尾焰，狠狠地撞在合金大門上！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大門劇烈震顫，雖然沒有被炸開，但上面已經出現了一個焦黑的、深陷的凹坑。

緊接著，第二枚、第三枚……

鋼鐵之翼展現出了遠超玫瑰之城的軍事素養和火力優勢。

她們的攻擊精準而高效，每一次集火，都讓城墻上的防御工事碎石飛濺，搖搖欲墜。

“噗嗤！”

一名正在操作重機槍的女戰士被流彈擊中，半邊身體都被打爛，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從城墻上跌落。

戰爭的殘酷，在這一刻，不再是報告上的數字，而是觸目驚心的血肉模糊。

“該死！”蘇若雪看著戰友的傷亡，周身的空氣都開始降溫，細碎的冰晶在她腳邊凝結。

她正要親自下場，一只手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行了，別去了。”

顧辰的聲音懶洋洋的，“你下去，也就是個大號的靶子，她們的火力專門克制你這種單兵強者。”

“你的冰雪風暴還沒刮起來，人就被火箭彈轟成渣了。”

“那怎么辦？！就這么看著她們打進來嗎？！”

蘇若雪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看著唄，還能怎么辦。”

顧辰說著，從她身邊走過，站到了城墻的垛口前。

他甚至都沒有去看樓下那些猙獰的炮口，而是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脖頸，發出一連串“嘎嘣嘎嘣”的脆響。

“唉，本來不想上班的。”

他低聲抱怨了一句，然后，在無數道或絕望的注視下，對著城外，隨意地抬起右手，屈指一彈。

沒有預兆，沒有吟唱。

“啪。”

一聲輕響，如同在寂靜的深夜里，有人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玻璃杯。

下一秒。

世界，安靜了。

那震耳欲聾的槍炮聲、叫囂聲、引擎轟鳴聲……所有聲音，都消失了。

萬籟俱寂。

那些叫囂著要踏平玫瑰之城的鋼鐵之翼戰士，臉上的表情，全部凝固。

秦嵐也僵住了。

她保持著揮手下令的姿勢，臉上的獰笑還未散去。

她低下頭，看到了令她畢生難忘的一幕。

冰。

并非是蘇若雪那種狂暴的冰雪，而是一種帶著藝術品般美感的幽藍色冰晶。

毫無征兆的，冰晶從她們腳下的地面“生長”出來。

它如同擁有生命的藤蔓，先是覆蓋了她們的作戰靴，然后順著褲腿向上攀爬。

所過之處，金屬和布料都呈現出一種脆弱的琉璃質感。

冰晶繼續向上，凍結了她們的膝蓋、腰腹……

她們的身體，從下至上，被一寸寸地封入這透明的“琥珀”之中。

更可怕的是，她們的意識，是清醒的。

她們能感覺到那刺骨的寒意并非來自體外，而是從骨髓深處炸開，瞬間侵占了每一條血管，每一根神經。

她們能看到自己逐漸失去對身體的控制，能聽到血液在血管里凝固時發出的，極其細微的“咔嚓”聲。

恐懼，在她們的瞳孔中無限放大，最后凝固成永恒的驚駭。

就連那些剛剛發射出去的子彈和火箭彈，也在半空中被一層冰霜包裹，“叮叮當當”地掉了一地。

整個戰場，變成了一座巨大的冰雕展。

五百多人，三十多輛戰車，全部被凍在了原地，動彈不得，成了這末世里最壯觀的藝術品。

只有秦嵐，作為A級異能者，憑借強大的能量抗性，還能勉強活動。

她艱難地扭過頭，用盡全身力氣，看向城墻上那個男人的方向。

恐懼、震驚、不可思議……種種情緒，最終匯成了一句帶著無盡顫抖的囈語。

“冰……冰封王權……”

“不……不可能……這世上，怎么會有第二個……”

城墻上。

蘇若雪也徹底傻了。

她看著顧辰的背影，又看看城外那如同神跡般的景象，大腦一片空白。

那是她的異能。

是她賴以成名，守護了基地十幾年的【冰封王權】。

可是……為什么？

為什么在他手里，這股力量會變得如此……如此恐怖？

她的【冰封王權】，是暴烈的，是席卷一切的冰雪風暴，是大開大合的毀滅。

而他的，卻是寧靜的，是精準到每一絲能量的絕對掌控，是潤物無聲的藝術。

這根本不是同一個維度的力量！

【媽的，透支過度了，回頭得讓蘇若雪多抱抱才能補回來。】

【這點小場面，至于嗎？一個個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顧辰收回手，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轉身看向已經石化的蘇若雪。

“愣著干什么？下去談生意了。”

他沒理會周圍那些已經“撲通、撲通”跪倒一片，看著他如同看神明般的戰士，徑直朝著城下走去。

當顧辰慢悠悠地走到秦嵐面前時，這位鋼鐵之翼的鐵娘子，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作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你……你是誰？”她的聲音都在發抖。

“我？”

顧辰蹲下身，饒有興致地伸出手指，敲了敲她被凍住的大腿。

“咚、咚。”

冰層發出清脆的響聲，如同敲擊上好的水晶。

“我是個講道理的生意人。”

他指了指不遠處，那座由無數紅色果實堆積起來的番茄山。

“想吃嗎？”

秦嵐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她感覺不到饑餓，只感覺到那股能凍結靈魂的寒意，順著顧辰敲擊的位置，又往上蔓延了一寸。

她拼命地點了點頭。

“想吃，就拿東西來換。”

顧辰笑了，“我對你們的武器、人命都沒興趣。”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秦嵐，說出了一句讓她完全無法理解的話。

“我要你們基地所有型號的高精度水質凈化濾芯，越多越好。工業級的，軍用級的，只要是濾芯，我都要。”

“濾……濾芯？”

秦嵐徹底懵了。

“對，濾芯。”

顧辰的表情理所當然，“你們不是重工業基地嗎？這玩意兒庫存應該不少吧？”

他頓了頓，補充道：“順便，把你們基地里所有關于水源凈化、化學過濾的技術資料，打包一份，一起送過來。”

“你們的人，還有這些破銅爛鐵，我可以暫時留著。三天之內，我看到東西，就放人。看不到……”

顧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他再次伸出手指，對著秦嵐腳邊的冰層，輕輕一點。

“咔嚓！”

冰層肉眼可見地加厚了一圈，寒氣逼人。

“我就把她們連人帶車，一起碾成冰渣，拿去給我的菜地當刨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