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聿抬眸掃了眼餐廳中央的時鐘。
九點四十七,按理來說她這會兒應該得在家,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會瞎跑。
他轉過身關了門下樓,一層樓就一戶,連個鄰居都沒有,問都沒地問。
別剛來第一天就整出個什么大案件,煩人是煩人了點,不過他也沒希望她變成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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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恩賜在官網上傳了個人資料,下午去面試完模特,意料之中被錄用了,她先前當過服表生也當過模特兒,由于優越的外表,她做這行還挺得心應手的。
剛出公司手機就彈出來一條消息。
祁叔叔【恩賜啊,叔叔今晚沒有回家,睡覺記得鎖門,祁聿要是十二點還沒回去就甭管他了。】
夏恩賜乖乖回了個好。
正好今天她有個發小特意來臨市找她,男的,但純gay,所以玩起來特放心,她跟司詠翊約了晚飯。
本想著跟祁聿說一聲的,但兩個人壓根就沒有聯系方式,不過她覺得祁聿也不愛搭理她,說了他可能還嫌煩,便作罷。
夏天夜晚的風有些涼,帶著梔子花香,愜意極了。
司詠翊剛見面就給了她一個熊抱,白色襯衫飄來一股茉莉味:“想死你了夏夏。”
兩個人身高沒差多少,就連體型也差不多。
司詠翊今天還抹了發膠,背著斜挎包,夏恩賜很自然地回應他:“你換香水啦。”
“對呀,好聞吧。”司詠翊跟她肩并肩地走,“今晚你請我啊,我大老遠跑過來。”
夏恩賜瞧他一眼:“那當然,我什么時候虧待過你。”
在臨市她一直都放不開,一是人生地不熟,二是家庭出現變故,夏恩賜也沒心情社交,今晚司詠翊來找她,她很高興,對他也有了點依賴感。
沒走幾步空氣中的花香就被另一種氣味掩蓋,有孜然味,油滋滋的烤肉味,喚起饞鬼內心深處的靈魂。
司詠翊夸張地嗅了嗅:“我不行了,太香了。”
夏恩賜這會兒也餓的不行。
兩個人在小區旁邊找了家燒烤店,點了一堆,能整的都整上了,聊得忘乎自己,該笑的笑,該哭的哭,一個晚上光靠嘴就讓幾十個人身敗名裂。
而不遠處。
祁聿不緊不慢地往這邊走,他瞇了瞇眼,看清夏恩賜后,瞬間氣笑了,這姑娘果然有另一面。
白擔心了,在這談天說地呢,合著他還怕她出什么事。
隔了大概兩米遠就能聽見她聲音,看見她隨意翹著的二郎腿,有些散落的頭發,還有水汪汪的眼睛。
夏恩賜非常瀟灑地喝了一口酒,接著開口:“嗚…嗚…嗚嗚要不是我爸媽不在了,我現在才不會這么委屈。”
“你他媽知道祁聿有多兇嗎?他從頭到尾都特別冷漠,還把我從廚房趕出來。”她邊說還邊演,最后委屈地低下頭,“我都主動示好了。”
“要是以前我早就拔了他的皮,剃光他的頭發,再用我十年的散打給他一個大飛踢,那容得了他在本小姐面前放肆。”
邊上看起來娘們唧唧的男生還不停應和:“啊啊啊過分!太過分了!”,跟個猴子似的。
祁聿聽的有點想笑,就那小蝸牛模樣說要拔了他的皮。
看樣子這個大小姐對他是頗為不滿了。
他再往前走兩步,發現她臉都喝紅了,兩個臉頰粉撲撲的。
察覺到身邊有個高大的人,一種神秘的壓迫感出現,夏恩賜抬起頭,正對上祁聿那雙黑亮的眸子。
她嘴里的烤魷魚一下子就不香了。
司詠翊見她突然暫停,有點納悶問了句:“怎么不說話了?”
夏恩賜依舊沒講話,空氣凝固了一會兒,司詠翊頭暈暈的,順著夏恩賜的視線看過去。
突然土撥鼠般尖叫起來:“嘎啊啊!是帥哥。”
看著面前那兩張弱智般的臉蛋,祁聿無語地閉了閉眼。
兩個人看起來都微醺了,祁聿下巴朝那娘炮一點:“他家住哪兒?”
夏恩賜不再看他,認真思考了一下,接著開口:“什么你家我家的,你家就是我家,他家是米奇妙妙屋。”
“…”不知道在胡言亂語些什么。
服了,倆智障還敢出來一起喝酒。
祁聿打了個電話給肖霖,看那個男的一眼:“有個娘炮,過來把這家伙安頓好。”
娘炮偷偷摸摸地又瞟了他一次,小聲跟夏恩賜說:“好帥。”
祁聿沒再理他,伸手把夏恩賜拎起來:“回家。”
“等一下。”夏恩賜把杯子里僅剩的酒喝掉,“最后一口。”
她今晚這個操作叫借酒消愁,愁消沒消她不知道,反正頭是暈了。
嘴里還殘留著冰涼的氣息,她從位置上站起來,被祁聿拉著走,他力氣很大,把她手腕都扯疼了。
還沒走幾步,夏恩賜又想起什么:“等等等,結賬。”
他早就付完錢了,祁聿把人扯回來:“結完了。”
被握著的手腕更痛了,趁著酒勁上來,她直接問了祁聿一句:“你是不是討厭我。”
她能感覺到,總之是不喜歡的。
祁聿回過頭就看見她一臉委屈,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怎么她了,他手上的力氣放輕了點。
語氣也沒多好:“我什么時候說過討厭你了?瞎給自己找什么畫面。”
夏恩賜沒管他語氣怎么樣,反正一直都是兇的要死,只聽到他說不討厭她。她悶悶哦了聲,又問:“那你喜歡我嗎?”
“想的倒挺美。”
她沒聽清,美嗎?想的美還是長的美,她知道她長的很美:“這還用你說。”
祁聿不知道她又在嘀嘀咕咕什么,懶得理酒鬼的話,她剛才喝的酒可能是水蜜桃味,現在空氣都散著一股水果香,他一路把人帶到家里,五分鐘的路被蝸牛拖的硬是走了十分鐘。
阿姨這個點已經下班了,祁聿在家里一時半會沒找到解酒的。
冰箱下層特別多橙子,他順手給她榨了杯橙汁,能不能解酒不知道,反正能喝。
夏恩賜這會兒窩在淺黃色沙發邊上,小狗一直湊過來聞她,她直皺眉。
祁聿走過去,把狗撈走,橙汁塞她手里:“喝了。”
她接過來,夏恩賜暈是暈的,但手拿喝的還挺穩,垂著睫毛慢慢喝著。
看樣子挺喜歡喝。
祁聿坐在邊上,等她喝完收杯子,不經意看了她一眼。
他第一次這么認真觀察女孩子,好像跟男生的確有點差別,雪白的皮膚很細膩,不濃不淡的眉毛,纖長細膩的睫毛,透亮的眼睛,看起來都香軟,陳浩宇喝醉的時候別提有多惡心了。
夏恩賜把杯子還給他:“喝完了。”
祁聿正打算接過來,她卻直接撲到他身上,拽著人的衣角不松手,也不說話,跟個蛹似的一個勁兒亂拱。
“酒品怎么這么差。”祁聿差點被她弄摔倒,“我操你別亂動。”
夏恩賜聽不見也不想聽,死命抓著他衣服,嘴里又在念叨著讓人聽不清的話。
祁聿輕嘖了聲。
也沒比陳浩宇好到哪里去。
他干脆騰出一只手把人抱起來,夏恩賜也非常自然地把雙手搭上他肩膀,一點不見外,剛才還罵他呢,也不怕被他扔下去。
被抱著也沒多安分,腦袋一直亂蹭。
“別鬧。”祁聿打開房間門,把人放到床上,想到先前她一直說他兇,那現在應該可以威脅她一下,“行了,我是祁聿,再吵揍你了。”
夏恩賜果然安靜了,點了點頭:“好哦。”
還挺可愛。
就在祁聿以為鎮住她的時候,她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原來你就是那個欺負我的混蛋。”
“…”操。
她又開始說話,這回他聽清楚了,她說:“我想媽媽了。”
又委屈又可憐。
他被夏恩賜勾著脖子,發絲掃過脖頸,有點癢。
這女孩,沒點分寸,他明明想無語地說“我又不是你媽。”看見她有些凌亂的頭發卻又說不出口。
祁聿嘆了口氣,實在是沒招了,隨手拿了個玩偶塞在她懷里:“乖乖睡覺,不許鬧。”
沒等她繼續作妖,他走出房間,抬手,關上門,腳邊有個毛絨絨的東西蹭上來。
撿來的那條狗蹲在地上等他,很白很干凈,洗過澡了,沒有一點小流浪的樣子,不知道在門口等了祁聿多久,也不鬧,比房間里那個乖多了。
不過它走路也悠哉悠哉,慢吞吞的,跟屋里那個很像,剛剛扇了他一巴掌的那個。
祁聿盯著它看了會兒,叫小蝸,家里兩只蝸牛。
次日。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軟綿綿的被子上,整個房間都暖洋洋的,夏恩賜抬手揉了下眼睛,又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早上,她望著窗外發呆,揉了揉頭發。
她掀開被子準備下床。
突然發現自己穿的竟然不是睡衣,又猛的想起來昨天晚上她好像在跟司詠翊喝酒來著。
后來…后來是祁聿幫她結賬了,這個她記的很清楚。
別的就記不得了。
夏恩賜洗完漱躡手躡腳走出房間,她這下子有點尷尬,因為不記得昨天晚上干什么了,最好不要碰到祁聿。
但老天偏不如她意,祁聿正大大咧咧地坐在沙發上,手里拿著遙控器,在打游戲,電視里小人死掉一個又一個。
祁聿就看了她一眼,又接著玩,看樣子應該沒什么事,夏恩賜問他:“司詠翊呢?”
他掀起眼皮:“誰?”
“昨天和我一起吃宵夜的那個。”
祁聿冷哼一聲,醒來第一件事還是關心那個娘炮:“我讓肖霖接走了。”
“接哪了?”夏恩賜這會兒覺得自己真是太王八蛋了,居然喝醉后就拋下發小一個人,“他在臨市沒有地方住的。”
游戲最后一局結束,祁聿沒再廢話,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過去,開了免提,夏恩賜能聽見對面在說什么。
電話那頭的人大概也才睡醒沒多久,肖霖懶洋洋的:“哦,那男的啊,跟我湊合了一宿,還抱著我睡覺,這精神損失費誰來出?”
祁聿淡淡地看向她。
知道司詠翊是安全的她就放心了,夏恩賜趕緊接話:“哦,哦我出,我來出。”
掛了電話后祁聿才好似整暇地揚起唇:“誰敢要夏大小姐的損失費。”
怎么聽起來怪怪的,她昨天晚上干什么了嗎?一點也想不起來。
祁聿看她站在那兒絞盡腦汁就覺得好笑,早上阿姨把早飯都做了,他往餐廳指了下:“桌上那碗粥是你的,喝了。”
夏恩賜乖巧答應:“好。”
她其實非常不喜歡喝粥,特別是這種白粥,什么味道都沒有,吃起來沒滋沒味的,活不下去的希望都沒有了。
祁聿也發現了。
她十分鐘還沒喝掉一點。
他起身走過去,她勉強小口喝了點,祁聿居高臨下看著她,開口:“粥會咬你啊?”
夏恩賜坦白:“…我不太喜歡喝。”
祁聿哦了聲:“那就別喝,去洗澡。”
喝醉不能洗澡,昨天沒讓她洗,也沒法幫她洗。
夏恩賜得到準許后立馬放下那碗粥,她還在想要怎么喝完呢,還好現在不用喝了,她趕忙跑回房間拿了睡衣就往衛生間躲。
匆匆忙忙淋了個浴,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不過今天確實忙,得找司詠翊,還得去公司。
直到洗完她發現沒內衣,不是忘記帶了,仔細回想一下,是那天碰到野豬,她為了快點逃走只拿了行李箱,還有一袋東西忘記拿走了,里面就有內衣。
她臣服了。
在家可以躲在房間里不穿,但是出去不穿,還是太開放了點,她也不是那么追尋自由的人。
除了祁聿,也沒人能幫得上忙了。
夏恩賜套好睡衣,貓著腰,一路小心翼翼地走到客廳,站到祁聿跟前:“你能幫我買一下內衣嗎?”
祁聿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抬頭就看見她跟龍蝦一樣弓著背,他笑:“你對我是不是有點兒誤會?我又不是菩薩,什么忙都幫。”
她不敢多說,這本來就不是他的義務,如果他愿意幫說明他很熱心,不幫也很正常。
她只好原路返回:“那好吧。”
她準備自己去,而且她忽然想起來還有一個司詠翊,可以讓他幫忙帶。
身后祁聿叫住她:“你去哪?”
“我去買衣服。”她說。
“你知道去哪買你就去?”
他發現自己還真冷漠不下來,幫她買個衣服也沒什么,祁聿走到她面前,兩個人身高差了挺多,他一低頭就瞥到那寬松衣領露出來的項鏈,是個佛公。
夏恩賜順著他視線低頭看了眼,抬手把衣領往上拉,那是之前爸爸送給她的翡翠,私人訂制的玻璃種,因為她說喜歡透亮的,這個意在保佑她歲歲平安,健康幸福。
祁聿看著她一舉一動,有些好笑,又要他幫忙買內衣,又跟防流氓似的警惕拉起衣領。
這時家里的保姆走過來,還帶了她兒子,笑臉盈盈地過來問:“怎么了?”
夏恩賜才知道家里還有其他人,而且還有個男的,她往祁聿身后藏了藏。
祁聿發現夏恩賜耳朵又紅了,那小子的視線也毫不回避,他側身把人擋住:“沒事,今天提前下班,你們可以走了。”
阿姨有點驚訝:“今天這么早呀,那就先走了。”
但那小男孩還沒走,祁聿很不耐煩地問了句:“還杵這干嘛?”
見到祁聿要發脾氣,男孩垂下腦袋轉頭就走,沒敢再停留。
等人走后祁聿回過身跟她說:“在家待著。”
這句話的意思是他會去買,她在家等他回來。
“謝謝,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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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聿原先以為這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只要到店里挑幾件最貴的就行,肯定出不了差錯。
但店員不停問他要什么款式,要性感點還是休閑點,主打運動還是情趣,要什么料子的。
這些祁聿還都答的上來:“高中生穿,挑最舒服的。”
店員:“好的親,那需要什么尺碼呢?”
這個倒是讓他啞口無言,現在也沒地方問,他又沒有夏恩賜聯系方式,要他買的時候她也沒告訴他。
店員看出他的生疏:“哦不知道的話沒關系,有的款只需要根據身高體重來選擇,你要看看嗎?”
祁聿憑借感覺報了個數字:“一米六八,九十斤左右。”
最后他拎了十幾件回去,路過一家甜品店還順便她帶了個小蛋糕,因為她早上沒吃早飯,還很挑食。
一進門他就把東西給她,再把蛋糕放餐桌上:“過來吃了。”
夏恩賜屁顛屁顛跟過去,問他:“你給我買的嗎?”
凈問些廢話。
“不是沒吃早飯?”
她沒再繼續說話,靜悄悄地坐到位置上吃東西。
“桌上那個禮盒拿去拆了。”祁聿跟她說,“我爸送你的迎新禮物。”
他發現自己現在特像個指揮官,或者是操控機器人,得下個指令她才會去做。
夏恩賜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還以為叔叔只是客套地隨口提一嘴,沒想到真的準備了。
她拆開后一眼認出來了,是寶詩龍的一款羽毛耳釘,上面的鉆閃的晃眼。
但不巧的是,她沒有耳洞。
祁聿:“試試?“
“那個,我沒有耳洞。”夏恩賜有點尷尬,又補充道,“但是我很喜歡。”
祁聿發現她眼睛很亮,比鉆還亮,他試探性問了句:“要去打一個么?”
“我有點怕痛。”她一直有點抗拒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跡,“還是算了吧,我會好好收藏的。”
祁聿嗯了聲,又笑了下。
這一笑把夏恩賜弄懵了,她還以為他會說她不識好歹,反正總得嗆她一句,沒想到他會笑。
其實祁聿也不知道自己笑什么,看她拒絕還挺爽的,少裝那乖不拉幾的樣子。
夏恩賜吃到一半想起來一件事,司詠翊這個重色輕友的東西,前面給她發了信息,說一直惦記著祁聿這個大帥哥,要加他微信。
她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去,裝作漫不經心地說:“哦對了,我們加個聯系方式吧。”
“嘶。”祁聿皺眉,“你這惦記我倒也不必這么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