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陸知青?"
一個沙啞的女聲從身后傳來。陸晚緹轉身,看見一位佝僂著背的老婦人,滿臉皺紋像干枯的樹皮,手里提著塑料袋,里面裝著幾包廉價香煙。
陸晚緹困惑地皺眉:"您是..."
老婦人渾濁的眼睛閃爍了一下,突然變得局促起來。她下意識拉了拉洗得發白的衣角,目光在陸晚緹保養得宜的臉和身上質地精良的衣裙上掃過,嘴唇蠕動了幾下卻沒出聲。
"衛紅霞,我的煙你買了嗎?"遠處一個滿臉通紅的老頭粗聲粗氣地喊道。
老婦人像被針扎了一樣,匆匆轉身離去,背影蹣跚而倉皇。
陸晚緹怔在原地,記憶的閘門轟然打開——衛紅霞,她在京市遇到當年同在紅旗大隊的知青,得知了她嫁給了本地人,大她十幾歲。高考恢復那年,她丈夫不讓她去考試。再后來...就沒了消息。
"原來是她。"陸晚緹喃喃道。
蕭墨衡默默攬住妻子的肩,歲月在兩個人身上刻下了截然不同的痕跡,一個被生活磋磨得面目全非,一個卻被時光溫柔以待。
"走吧。"陸晚緹深吸一口氣,主動牽起丈夫的手,"去機場。"
當飛機降落在瀘市機場時,蕭墨衡的背脊不自覺地挺得更直。這座濱海城市已經完全變了模樣,高樓大廈取代了記憶中的紅磚房,但他依然能憑直覺指出軍分區大院的方向。
出租車在一家五星級酒店門前停下。前臺小姐看到蕭墨衡的軍官退休證時,眼睛一亮:"您是老英雄啊,我們給您升級套房。"
放下行李,蕭墨衡站在落地窗前,望著遠處隱約可見的軍分區大樓,撥通了一個塵封多年的號碼。
"老馬,是我。"
電話那頭靜默了幾秒,隨即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蕭墨衡?你個老小子還活著?"
當晚的聚會熱鬧得不像話。馬亮達已經白發蒼蒼,但嗓門依然洪亮,他拍著蕭墨衡的背,差點把老戰友拍咳嗽:"多少年了?快四十年了吧,老子以為你要孤獨終老呢。"
其他幾個老戰友也七嘴八舌地附和。陸晚緹被嫂子們圍在中間,聽她們絮叨這些年的家長里短,時不時瞥一眼丈夫那邊。
蕭墨衡難得地喝了酒,眼角微微發紅,在戰友們的調侃中只是抿嘴輕笑,酒過三巡,蕭墨衡已經微醺。
告別時,馬亮達紅著眼睛摟住他:"明天...明天帶弟妹四處看看吧。"
月光如水,蕭墨衡牽著陸晚緹的手,慢慢走在軍區大院外的文化公園里。這里原本是條小溪,現在修了木棧道和涼亭,成了市民休閑的好去處。
"就是這里。"蕭墨衡突然停下,指著一段護欄,"當年我就站在這,心都碎了..."
他的聲音低下去,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陸晚緹腕間的白金手鏈。那是他當年做了一年才完成的首飾,還在這攔住她別嫁給別人。陸晚緹靠在他肩上,沒有接話。
第二天,他們在市中心購物時,陸晚緹遠遠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喬晚,或者說是她曾經留下的復制體,正和季亦川在珠寶柜臺前挑選著什么。兩人看起來相敬如賓,卻少了些夫妻間的親昵。
"七七,"陸晚緹在心里呼喚多年未見的系統,"復制體為什么會變?她不應該完全復制我嗎?"
過了好一會兒,久違的電子音才響起:【復制體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初始設定會模仿你的性格習慣,但隨時間推移,會根據所處環境和人際關系自然演變。就像你本來不愛吃酸,卻被女兒帶得偶爾會買山楂糕一樣。】
陸晚緹望著那對漸行漸遠的背影,突然釋然地笑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無論是衛紅霞、喬晚,還是她自己。重要的是,此刻有人始終緊握著她的手。
"看什么呢?"蕭墨衡拎著大包小包走過來。
陸晚緹搖搖頭,接過他手中的袋子:"回去吧,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