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晚緹沉默地沏茶,她知道,這只是時代洪流中的一朵浪花。五百七十萬考生中,有多少人正在經歷這樣的撕心裂肺?又有多少人會像報紙上預測的那樣?陸晚緹知道,最終成為幸運兒的才二十七萬人
"想什么呢?"蕭墨衡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后,肩章上的將星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兩年前升任師長的他,眉宇間更添沉穩。
陸晚緹轉身替他整理領口,知道自己老公處理部隊那些知青軍屬高考回城的離婚事很煩,就轉移話題:"在想京市四合院的價格會不會漲。"
蕭墨衡挑眉。這個表情在兒子臉上如出一轍——每當陸晚緹說出什么驚人之語時,父子倆都是這副模樣。
"現在買,五萬塊能拿下最好的三進院。"陸晚緹掰著手指算,"王府井那邊的商鋪更便宜,一條街的店面不超過十萬..."
"等等。"蕭墨衡按住妻子的手,"我們家存款好像就八萬?"
"所以..."陸晚緹眨眨眼,"你還有錢嗎?"
蕭墨衡低頭看著陸晚緹,直接開口:“有,你等幾天”
三天后,一輛軍用吉普停在家門前小院車上下來一位精神矍鑠的老者,灰白的鬢角如鋼針般根根直立。兩個小家伙歡呼著撲上去:"太爺爺"
蕭老爺子一手一個抱起曾孫,眼睛卻盯著迎出來的孫媳婦:"丫頭,聽說你要把我的棺材本都敗光?"
陸晚緹不慌不忙地奉茶:"爺爺,您覺得知識青年回城后,首都的房價會跌嗎?"
老人精明的眼睛瞇起來。他放下孩子,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個鼓鼓的信封:"五十萬。其中二十萬是你公公的,三十萬是我的,他說這是欠了墨衡。"
陸晚緹接過信封的手微微發抖。1977年的五十萬,相當于后世的數千萬。這份信任沉甸甸的,壓得她眼眶發熱。
"別急著感動。"老爺子哼了一聲,"要是賠了..."
"賠不了。"蕭墨衡攬住妻子的肩,"晚晚看中的東西,從沒失手過。"這話不假——當年她堅持要買的國債,如今已經翻了三倍。
老爺子來四天就回瀘市了,早上送了老爺子去車站,晚上帶孩子們睡著后,陸晚緹坐在沙發上發呆。
"怎么不回房間,在客廳想起什么了?"蕭墨衡回來看到沙發上的妻子
陸晚緹望著窗外飄雪的天空:"想起你說要養我一輩子那天。在河邊送我手鏈的場景"
那是1967年冬,她還是喬晚時,蕭墨衡得知她過完年后要結婚,約她出來到軍區后山的河邊,說他可以養她一輩子,照顧她一輩子,讓她能不能不要嫁給季亦川,最后她拒絕了。
蕭墨衡失落的離開,離開前送了一條白金手鏈,說是給她的新婚禮物。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蕭墨衡解開軍大衣將妻子抱回房間,寵溺的回應著:“我答應你的,這輩子都不會食言。”
蕭墨衡為了完成妻子做包租婆的心愿,去了一趟京市,與此同時,陸晚緹這邊,不斷的收到京市寄來的房契地契。
陸晚緹埋怨著:這男人回家一起帶回來,一張一張寄回來,多麻煩,可陸晚緹還是很高興。
五套四合院,三條商業街的店鋪,甚至還有升旗廣場旁的一座小院,蕭墨衡為了陸晚緹買下了半個未來的一線商圈。
"這下高興了嗎?真成包租婆了。"蕭墨衡半個月后才回來,看著房間滿桌契約打趣道。
陸晚緹正色:"是給孩子們準備的。等他們長大,這些產業..."
"媽媽。"蕭子辰幼兒園放學回來,突然沖進來,手里舉著一張滿分試卷,"我數學考了100分,老師說我是小神童。我要獎勵"
蕭子怡跟在后面撇嘴:"那是因為你偷看了我的答案。"
陸晚緹和蕭墨衡相視一笑。窗外,柳枝抽出了新芽。
1988年的夏天格外炎熱,蟬鳴聲中,陸晚緹將最后一件襯衫疊進行李箱,抬頭環顧這個住了十幾年的家。墻上的掛歷還停留在六月,蕭子辰用紅筆圈出的小學畢業典禮日期已經褪色。
"真舍不得啊。"林嬸子抹著眼淚幫忙打包行李,"你說你們這一走,我跟誰嘮嗑去?"
陸晚緹鼻子一酸。這些年跟林嬸子一起的場景還歷歷在目,轉眼兩個孩子都小學畢業了。她握住林嬸子粗糙的手:"等我們安頓好了,接您去北市玩。"
"媽又開始多愁善感了。"蕭子怡抱著自己的書包走進來,十四歲的少女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眼間全是父親的英氣,"爸回來看到,又該以為我們欺負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