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郁成瞳孔驟縮,劃水的動作節奏開始變得混亂。
水底那張臉面無表情,眼底滿是瀕死的陰郁。
她張合著嘴,一聲聲呢喃:“郁成,媽媽恨你。”
“下來,來陪媽媽。”
霍郁成心臟猝然一抖,猛地嗆了一大口水。
那張臉轉瞬又變成了淺喜的模樣,他意識錯亂,喉嚨里灌進大片腥咸的海水,漫進肺里。
四肢像被灌了鉛,不受控制地,跟著那件衣服逐漸往下沉。
頭頂的視線逐漸模糊,水面的探照燈變成強光,刺進他眼底。
瞳孔逐漸渙散,失去焦點。
……
嘩地一聲,一個熟悉的身影縱身躍進水中,從頭頂的強光中朝他游潛下來。
莊淺喜在水里的動作異常熟練,雙腿如魚尾般有力地擺動,避開暗流,呼吸平穩得像自小生在海里。
氣泡從她嘴角細密地溢出,她繞到他身后,穩穩托住他腋下,另一只手游刃有余地向上劃,切開海水的阻力帶著他往水面沖上去。
很快,季叔和其他幾個救援人員從四面跳下來,見到淺喜,眾人神色皆閃現出詫異。
“淺喜小姐?”季叔從水里劃過來,一手接過霍郁成,另一只手把海面的救生圈套在淺喜頭上。
“季叔。”淺喜沒來得及多說話,她力氣幾乎要耗盡,趴在救生圈上,雙腿在水里輕蹬著,伸手去撫霍郁成那張奄奄一息的臉,擔憂地檢查他的情況。
船上的人員拿著對講機開始大喊:“人找到了!!”
“初步看沒有生命危險!”
*
黑漆漆的海浪在岸邊打著旋,淺喜跪在沙灘上,掌心按在霍郁成起伏微弱的胸口,一下,又一下。
她呼吸混亂,按壓了數下,又低下頭,扣開他嘴,低下頭用盡全力渡氣。
霍郁成渾身濕漉漉,睫毛上掛著的水珠隨著淺喜的動作顫抖下來。
他的唇瓣蒼白冰涼。
“霍郁成……” 淺喜聲音湮滅在海風里,不住叫他。
她再次俯下身要做人工呼吸,身體被一股力道猛地拽進他濕冷的懷抱里。
季叔和周圍人適時地轉開了頭,退散開。
救援處處長領隊從海面歸來,救援艇抵達岸邊,季叔先行去做社交和感謝。
這邊只剩下霍郁成和淺喜兩人。
一瞬間,嘶吼的海風逐漸停歇,四周變得寧靜。
淺喜趴在他胸口,清晰感受他沉重有力的心跳,隔著濕透的衣料,一下下撞在她心上,帶著劫后余生的滾燙。
她聽見他開始小聲咳嗽,于是抬起頭著急問:“你怎么樣?”
霍郁成睜開眼,瞳仁里蒙著層水霧。
他手臂箍得她極緊,幾乎要將人揉進自己骨血里。
“你去哪了?找了你半天,不見你人。”霍郁成下巴抵在她發頂,輕聲問。
淺喜趴回他懷里,闔了闔眼:“我在岸邊躲著呢。”
她指了指方才那片礁壁之上的巖石群。
霍郁成愣了愣,望著頭頂的星空,忽地笑了出來,“那怎么不出來?”
“我以為是二爺的人抓我。他們見我跳海就開了游艇瘋狂追回來,之前還一直在附近徘徊找我。我順著海底的暗流潛到岸邊,爬去躲起來了。”
“所以聽見你們的直升機和救援艇,沒敢抬頭。我手機被他們扣了,你怎么不用大喇叭喊我?”
霍郁成笑道:“……是我沒考慮周全。”
“在岸邊躲了那么久,冷嗎?”
淺喜:“有一點。”
霍郁成拉攏她身上的毛巾毯,小心翼翼地把人重新抱進懷里。
下巴擱在她腦袋上摩挲,深淵般的眸眼劃過一抹愧疚:“都怪我!傍晚就不應該……”
“不怪你。”淺喜打斷他道:“不是你的錯。”
“而且……”淺喜指腹擦了擦他眉頭的水珠:“你差點就淹死了,你是只旱鴨子啊。”
霍郁成胸口因為發笑而上下起伏:“是,我是旱鴨子,謝謝你救我。”
霍郁成捧起她下巴,直勾勾地凝視她,仰唇欲吻上來。
不遠處的燈光朝這邊漫過來,打在兩個相擁的人身上。
淺喜見一群救援人員和醫療人員往這邊走來,左右還跟著幾個拿相機和手機記錄的人。
她條件反射躲開霍郁成的吻,慌亂把頭埋進他懷里,避掉鏡頭。
霍郁成從海灘上坐起身,拉起她肩上的毛巾毯蓋住她頭和臉,抱進懷里。
“霍總,你們人怎么樣?沒事吧?”救援處處長走過來,如常詢問。
“還好。”霍郁成恢復了往日沉穩神色,伸手和他相握:“今晚十分感謝你們。”
“應該的,出于流程,我們可能還要對這位小姐做個簡單筆錄,調查下她落水的前因。”
淺喜手在下面急忙扯了扯霍郁成的衣擺,示意他不要。
霍郁成心領神會,對那處長道:“我知道了,只是她今晚有點被嚇到,意識混亂。我可能要先帶她去醫院做個檢查。”
“行,那我們后續再聯系。”
那處長交代了些其他注意事項,最后看了眼霍郁成懷里的人,領著隊伍散開回去了。